温萧晚按照信纸上写的房间号推门而入,站在一旁的寒香冲她行礼。
“你费尽心思唤我来,想说什么?”温萧晚面色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温婉怜笑着给面前的碗倒上酒,放在对面,示意温萧晚坐下说话。寒香与素荷出了房间,关上门,站在门外守着。
“姐姐,我们许久不见,一见面就说这么生分的话,妹妹我可是很伤心呢。”温婉怜说着,脸上一副受伤的神色。
温萧晚摘下帷帽,坐在温婉怜对面:“你何必还要惺惺作态?既使了下作的手段逼我来相见,有话不妨直说,何必还要绕弯子?”
温婉怜脸上的笑意未减半分:“放心吧姐姐,你的那位奶娘我已经派大夫给她细心医治了,她的家人我也都打点好了,只要姐姐你乖乖听话,她便不会有事的。”
温萧晚放在桌子下的手紧了紧,她努力装作不在意般伸手喝了一口酒,熟悉的味道让她愣了片刻。温婉怜见温萧晚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如何?这酒的味道很熟悉吧。”
温萧晚不做声,慢慢品尝着酒,直到把它喝完:“是我母亲亲手酿的。”
“不不不。”温婉怜摇头,“姐姐你应该叫她温小娘才是。”
一句话,温萧晚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点。
温婉怜实在是很满意温萧晚的反应,她大笑几声,伸手又给温萧晚倒上酒:“姐姐,看妹妹这嘴巴,真是该打,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不是吗?温小娘做了如此不耻之事,连你的外祖家也不认她了,是我母亲与父亲开恩,才准她用我温家的姓氏下葬。”
温萧晚咬牙:“我母亲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是有人故意陷害的!你休要胡言!”
“姐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吓到妹妹了。”温婉怜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但很快她又笑道,“我当然知道是有人陷害的啦,因为是我做的。”
温萧晚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温婉怜。
温婉怜一副天真无害的样子,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双眼与温萧晚直直对视着:“是不是没听清呀姐姐,我说,是我做的哦。”
温萧晚霍然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到了桌子,往前挪动了几分,温婉怜也直起身子,脸色淡定地看着温萧晚。
温萧晚气得手都在颤抖,她努力控制好情绪,才开口,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母亲对家中妾室从来都是宽容仁慈的,哪怕你母亲出身不光彩,我母亲也从未刻薄于她,更何况你日日跟在我身边,我有的东西你也都有一份,你为何对我母亲下手?”
温婉怜收了笑,她面露不解地直视着温萧晚的眼睛:“姐姐,你把人心想得太好了,知道吗?”
她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裙,继续说道,“自古以来,谁不想做正室夫人,谁又肯一辈子屈居人下,做一个连奴婢都不如的小妾。姐姐,你一定能感同身受吧,从丞相府嫡女变成青楼妓女的感觉,是普通人这辈子也很难体会到的。从我生下来开始,我就明白我自己想要什么,我要你的位置,要丞相府的尊贵,要人人都在我的脚下。”
“你疯了。”温萧晚不可置信地看着温婉怜,“我待你那么好,从未亏待你半分,哪怕父亲偏心你们母女,我心有不满也从未对你发泄过半分,你就为了这个荒唐的理由,毁了我母亲,也毁了我,你是疯子吗温婉怜?”
“这个理由很充分了姐姐,我要是不想办法得到我想要的,以后我就只能看着你风光出嫁,或是侯爵家的公子,或是科举中榜的读书人,不管怎样,你永远都是体面的温家嫡女,是正室嫡妻。而我呢,我以后就要被当作一枚棋子,做别人的小妾,重复我娘的一生,凭什么?就凭你温萧晚运气好,投胎到了一个好肚子里,所有的尊贵荣耀就都该是你的,而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是个庶女。庶女,又能有什么好前程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姐姐你也别怪我狠心。”
“啪!”
温萧晚挥手,狠狠地扇了温婉怜一巴掌。
她气得胸口猛烈起伏,怒不可遏地瞪着温婉怜:“我真恨当初念你母亲有了身孕,想她一个妇人在外也是不易,才把你母亲放了进来。我更恨你出生的时候,我没有听从祖母的话把你处置了。温婉怜,你狼心狗肺,将旁人的恩情踩在脚下,全然忘了我母亲对你的好,你早晚有一天会有报应的!”
温婉怜轻轻摸着被扇的半边脸,听着温萧晚诅咒她的话,脸上没有半分怒意。她贴近温萧晚,在她耳边轻声道:“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姐姐,因为我会让你,永无翻身之地。”
她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坐下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酒:“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的行踪我都派人监视着,姐姐,你最好不要想着靠云深一步登天,脱离苦海,不然你身边的人,就比如你那位奶娘,就会为了你的幸福付出代价。”
温萧晚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看着眼前还在淡定喝酒的温婉怜,她才发觉她从来没看清过这个所谓的妹妹。
“我已经身陷青楼,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为何还要如此步步紧逼?”
温婉怜用帕子擦擦嘴角:“我从不会给我自己留下后患,所以你母亲要死,你也不能好过,只有当我站到一个世人都要仰望我的位置时。”
她看着温萧晚,“到那时,也许我会放你一马,让你苟延残喘的活着。”
寒香适时地打开房门,见到温婉怜脸上的巴掌印也没有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一样,淡定地拿了冰帕子给温婉怜敷上。
温婉怜敷着冰帕子,由寒香给自己戴上帷帽,出房间前,她转头,只给温萧晚一个侧脸:“姐姐,要是你恨极了我,就先狠得下心来,再想着怎么报复我吧。说实话,我倒是很期待那一天呢……”
温婉怜的声音慢慢远去,温萧晚仿佛被人抽走了浑身的力气般整个人跌坐在地。素荷连忙关上房门,扶着温萧晚坐在座位上。见温萧晚脸色并不好看,素荷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拿帕子给温萧晚擦着额头上的汗。
温萧晚缓了许久,身体才像是有了力气,她艰难地扶着素荷的手起身,面上是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惶恐。她有些悲哀地看着桌上的酒瓶,心知这一次是绝不可能再抱有侥幸心理了,温婉怜就是个疯子,她若是执意与云深在一起,不知要牵连多少无辜的生命。
回芳阁楼前,温萧晚去街上逛了一圈,买了些吃食和小饰品,方便拿来当作借口,顺便也可以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不要叫旁人看出来才好。
刚回芳阁楼,便见叶清沄站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什么人。
温萧晚以为是唐潇染出了什么事,连忙下车问道:“唐姑娘如何了?又恶化了吗?”
“不是。”叶清沄紧紧抓着温萧晚的手,激动得险些要哭出来,“唐姑娘醒了,四皇子他们都去看唐姑娘了,我怕你不知道消息,在这等着你回来,快随我去看看。”
温萧晚险些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被她拉着跑进楼里。
到唐潇染的房间时,只见一群人围着坐在床铺上的唐潇染嘘寒问暖。见门口有动静,唐潇染抬眼看向来人,见温萧晚一脸震惊的模样,不免有些好笑,抬手朝她伸去。
温萧晚不可置信地看着唐潇染,愣愣地向前走去,直到握上唐潇染的手,她仿佛才敢相信一般,眼圈顿时红了:“唐姐姐,你终于醒了。”
她像是要把这几天以来的压抑与委屈通通发泄一般,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唐潇染甚至都来不及给她擦眼泪,只一个劲儿地安慰道:“好了,打仗的时候那么果敢有谋的温萧晚哪去了?现在还跟个小姑娘似的掉眼泪。”
闻言,身边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总算是欢快了起来。温萧晚笑着擦去眼泪:“姐姐你能醒来就好,这些日子我在梦中都梦到你醒来,可看到你躺在床上时总是忍不住感伤。”
唐潇染轻轻拍拍温萧晚的头:“我这不是醒了嘛,放心吧,不会有事了。”
话音刚落,唐潇染的肚子就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双盼立马起身出门:“我这就给姑娘做东西去。”
叶清沄也立马起身,追着双盼喊道:“带我一个,我懂药理。”
唐潇染几人看着她们跑远的背影都忍不住发笑。唐潇染低头,与墨瑾尘的眼神对视上,他的眼神炽热,含着无限的柔情,浓得似要将唐潇染淹没。这回,唐潇染没有闪躲,她只是将手放进墨瑾尘的手心中,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随后扬起笑容。
等双盼和叶清沄端了饭菜给唐潇染吃时,几人都表示唐潇染刚醒,需要静养,都纷纷出去了,房间内只剩下唐潇染和墨瑾尘两人。连双盼都被墨流拖走,表示不需要她这个电灯泡,气得双盼用牙狠狠咬住墨流的袖子,那眼神恨不得将墨流的袖子咬烂。
唐潇染喝着莲子羹,身边的墨瑾尘给她夹了点心放进她的盘中。
刚喝几口,解了一时的饥饿,唐潇染才有功夫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景国的人,怎么样了?”
“托我们唐少侠的福,智勇双全,一切顺利。”
墨瑾尘笑着打趣她,两人又笑着说闹了一番。
见唐潇染吃点心吃得脸圆鼓鼓的,墨瑾尘好笑地拿帕子给她擦着嘴角的残渣,开始跟她说正事:“你昏迷了十几天,我父皇很是忧心,为了嘉奖你,他下令彻查唐家的真相。这次没了太后的阻拦,很快就能还你唐家的清白,你又是那个尊贵的唐家嫡女了。再之后我就将你赎身,我会将这件事处理好,你在芳阁楼的事情不会有人知道。”
唐潇染沉思片刻,还是拒绝道:“先不用了,我还是要留在芳阁楼。”
“为何?”墨瑾尘不理解,“你在这会饱受非议的,就连那些赦免的唐家族人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有别的想法。”唐潇染又喝了一口羹,想了想,问墨瑾尘,“我这算是立了大功吗?”
“当然。”墨瑾尘笑着看她,“父皇说给你的奖赏他要等你醒了亲自去领,连我都不知道是什么。”
“真的?”唐潇染两眼放光,要是给数不尽的金银的话,她就收拾东西,带温萧晚她们回槿淮那去,或者到处旅游也行,总之皇帝给的赏赐肯定不会吝啬到哪去的。这样想着,唐潇染觉得吃饭都有动力了。
不过……
唐潇染抬头:“我能不能问皇上再要一个赏赐?”
“你是立了大功的人,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父皇都会答应你的。”
唐潇染点头,放下心来。
因为唐潇染刚醒没多久,皇帝知道她醒了的消息也只是叫她先多养养,等养好了身子再领赏不迟。所以唐潇染这几天是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猪的生活,温萧晚三人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说是要给她好好补补肉,偏偏这几位做的东西实在是色香味俱全,唐潇染每次都被诱惑得不行,几次都要吃吐。
云深也来看过唐潇染,他伤势比较重,毕竟苏乾当初那一刀是真真切切想要他的命的,因此养了许久,听闻唐潇染的消息,他挑了个时间就上门看望了。
“谢谢你了,你自己的伤都还没好,就来关心我这个没什么伤的人,倒真是有几分不好意思。”唐潇染坐在屏风后,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云深站在屏风前,看着屏风后坐姿并不算端正的模糊人影,心想这还真是唐潇染的风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道:“唐姑娘献计献策,又出了不少力,没有受伤是姑娘的武功高强,云某学艺不精,算不得什么。”
还是一副领导口吻,说话真是好听。
唐潇染在心里再次肯定了云深的语言艺术。
云深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问:“近几日来,不知温姑娘在唐姑娘这可好?”
这是又有瓜吃了,唐潇染立马来了精神,想了想,道:“每天做饭给我吃,算不算很好?”
得知温萧晚过得好,云深松了口气,但转念想到自从他受伤以来都不曾收到温萧晚的慰问,语气就带上了些落寞:“实不相瞒,云某自受伤以来,都不曾收到温姑娘的慰问,虽说男女有别,可之前她对我的态度也不曾这么冷淡,云某思考了几天,实在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得温姑娘不快,还请唐姑娘能帮云某转述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