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十四！来时我怎么说的？贾老板喝斥道。
“……”
见我怒目圆睁，贾老板刚提起的嗓门又蔫了，胳膊肘拱了拱我：“算我求求你，让大师把话说完行不行？”
老头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贾老板的手都在抖，声音比我还大：“你刚才叫他什么？”
“没，没什么，大师怎么了？你消消气，我这伙计脾气是有点——”
老头没理会贾老板，一张老脸缓缓地看向我：“伙计？你叫殷十四？殷商的殷？”
我之所以怒，是因为秦伯留下的那本《葬经》的手抄本上有一条画了线的注明解释：鬼魂乃是死后人，定着逝时身前裳，死相不欲后人看，见者多为不益人。
原文我就不细说了，反正大概意思就是人见到鬼魂的样子就是死时的样子，能见到鬼魂的人要么就是时运极低的人，要么就是逝者生前所憎之人。
当然，阴阳行当里的人，有真本事的也可以通过一些手段见到。
所以，我才质疑眼前的老头为何知道那鬼魂的样貌。
可他不但没回答，现在反倒来问我问题。
“城关镇的秦知远是你什么人？”
“你认识秦伯？”
“秦伯？秦伯！嘿嘿嘿嘿……多巧啊，多灵啊……嘿嘿，那么一切都明了。”
我听不懂这老头在说什么，之前神神叨叨，现在说得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弄得我一脑袋问号。
“大侄子！”
“……”
贾老板谄媚的笑了笑：“大师，您叫我？”
老头指着我，贾老板看着我，我耸了耸肩，表示不认识眼前的糟老头子。
“不管你认不认，不管你知不知情，有件事我要提醒你，你现在很危险，等我把话说完，你就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你是谁？为什么？凭什么？”我也回了老头一个三连问。
老头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去，然后示意我也坐下，听他娓娓道来。
可就在贾老板坐下的时候，老头突然发话：“年轻人，能否让我单独和他谈谈？”
贾老板虽说听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一瘸一拐地进了街对面的快餐店。
“大侄子，想必你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天子山峡谷那个冤魂的样子吧？”
不等我点头，他就自问自答道：“他叫唐智鑫！”
“唐智鑫是谁？”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老头，可他好像是真瞎，表情没有任何异样。
“1993年下元节那天，城关镇大路口村，南岭化工厂成品包装车间发生剧烈爆炸，几百平米的车间和厂房夷为平地，留下两个面积几百平米，深度近十米的大坑。
劳作的工人不见了，废墟中到处是一片片血迹，一小块一小块的血肉团，带着血肉的布片挂在四周的树枝上。
车间的机器零件飞到了几十米外的山坡上，变压器炸飞后落在马路上摔成了铁饼，散落在地上的粉尘足足有十几公分厚。
现场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这里面有我的儿子儿媳还有我那懂事的孙子，当然，你的父母也在其中。
“我再问一遍，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世？又怎么认识秦伯的？”我的忍耐到了极限，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眼前的老头是什么人。
老头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六十一条人命啊，每个名字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厂里当年给的说法是意外，哈哈哈……意外？好多人都信了，拿了赔偿款和慰问金就再没人追究了。
当年一群穿制服的走访调查，镇上有个叫苏丹的二流子连夜去了南方打工。
遗憾呐，死的人太多，事情闹得太大，根本没人注意到这个突然消失的家伙。
直到1999年岁末时，我才知道这件让几百人都活在痛苦中的事故是人为的。”
“轰！”
我的脑袋里像是划过一道闪电，一阵眩晕让我差点在板凳上翻了下去。
“你，你是说那场事故不是意外？”
我双手扶住了脑袋，费了好大的劲才呢喃地问出这句话。
“我只问你一句，像这种灭绝人性，丧尽天良之辈，该不该死？该不该杀？”
话说到此，老头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的父母是被人害死的……还有外婆……此刻，我的脑袋里像是有一团浆糊在搅动。
“九九年腊月二十九的清晨，我刚把三轮车推出门，就听见街对面的一辆大货车车尾传来一阵吵闹，随后就是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大个子夹着个包慌慌张张地向汽车站那边跑去，我好奇地绕到了大货车后面，一个倒在血泊里的男人对我伸手求救。
我把他扶上了我收废品的三轮车，在送他去医院的路上，他说他叫苏丹，刚才抢走他包的人叫唐智鑫，当年的南岭化工厂是他炸的，所有人都以为他也在那场爆炸中死了，他骗过了所有人……
太突然了是吧？当时我听到这话，嘿嘿……反应跟你一样。
包装车间的成品不是易燃易爆的，必须得有雷管引爆才行。
而给唐智鑫弄来雷管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人。
我当时恨不得掐死他，但迟疑了很久还是下不了手。
最终还把他送到医院的病床上，值班的医生忙活了好久，最后说是没抢救过来，医生告诉我，他临死之前嘴里一直念叨自己是罪有应得。
后来，我报了官，但没人信我。
于是我满世界地找，满脑子都是那个夹着包逃跑的大个子……
2001年开春不久，我去医院给我的老母亲拿药，就是这个医院，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那个让我魂牵嚼龈的背影，正坐在你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在算命。
我不敢打草惊蛇，直到他走开后，我苦苦哀求，并且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算命的瞎子，才得知，那个人真的就是唐智鑫。
可就在我准备寻他的时候，他却不见了身影，失望至极的我抓了药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了，我正准备给工地上的民工送宵夜时，我又看到了他。
哈哈哈哈……
像是老天都在帮我，他住的宾馆竟然就在我去往工地的路上，我偷摸着观察了他十来分钟，就在他去宾馆对面拐角的小卖部买烟返回的时候，我知道我报仇的机会来了，我激动得都快走不动道了，但我也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道理。
我平复了激动的情绪……
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
用秤砣狠狠砸向了他的后脑……
他哼都没哼一声就栽了下去。
四下无人，我把他搬上了三轮车，用雨布盖好……
我想找个地方把他埋了，我也想去自首，但我心中仍有不忿，纠结之中又过了十来分钟，等夜宵的民工肚子一定饿了……
天子山大桥正在施工，那基座处围了一圈人，我的夜宵一到，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待我把泡沫箱里的盒饭和啤酒分发下去的时候，他们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根本没人注意雨布下面有个死人。
这时，一个歹念我从心中生了出来。
趁着所有人都在宵夜，我把三轮车开到坡下，众人都以为我是骑车回家了，而我却是把唐智鑫的尸体拖到了大坑里，然后用斗车里的混凝土直接将他淹了……
做完这一切，我……依然觉得不解恨，他罪大恶极，死得太容易了。
于是我又找到了给唐智鑫算命的瞎子，问他有什么办法让死去的人继续受苦。
起先他还不同意，但我把事情原委告知并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之后，他托人给了我弄来一张符，说是可以让死者的灵魂永远地禁锢在死去的地方。
“镇灵符？”我尖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