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偏僻,远离闹市,无人踏足,屋里全是灰尘,呛得人不住咳嗽。
清风指使着车夫收拾出来一块能睡的地方,让傅霆深平躺。
掀开他一侧的衣服,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箭矢上面带着倒钩,若是强行拔出,一定会伤及根骨命脉。
可若中间折断,碎屑又极容易留在他的肩膀,留下隐疾。
清风的手有点抖。
他从未见过主子受这么重的伤。
他一边怪自己办事不力,一边又不敢下手,怕加重伤势。
傅霆深沉声闭上了眼睛道:“你尽管弄。”
清风吸了口气,“闲杂人等,都出去吧。”
人尽数出去。
宋枝瑶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慵懒的靠在柱子上,眼睛眯着眸光闪动。
傅霆深整个南下的过程都没受过一丁点的伤,就是在南图镇瘟疫最厉害的时候,他都好像那个蟑螂一样,蹦跶的欢。
她什么都没做,自然不认为自己是这个变数。
那。
宋枝瑶看向那边黑化值不知不觉蹦到了99的陆今安。
这小子,发什么疯呢。
陆今安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凑到了她身边。
闻见了她身上属于傅霆深的淡淡药材香气,他眸色清冷,“宋姑娘跟王爷还真是感情深厚,之前确实没看出来,说那番话,倒是我在姑娘面前造次了。”
“不是你造成的吗。”宋枝瑶淡淡的说着,“你要没上车,说不定他还不会那么对我。”
“我要是不在马车,他怕是都要将你揉到骨血里去了!”
说到这,陆今安就忍不住的恼怒,眼底都跟着冒火。
宋枝瑶拿着扇子在面前摇晃着,漫不经心道:“呦,这么大的醋劲,不知道的还以为陆大人您才是奴家的夫君呢。”
陆今安抿唇,眼神灼灼的看她。
他突然不说话让宋枝瑶觉着有些奇怪。
这突然停顿,那不就像是承认了她的话吗?
陆今安该不会真的对她有意思吧。
她上下打量着陆今安。
两人陷入了沉默。
片刻,房门打开,清风满手鲜血的绷着脸出来,对着宋枝瑶用命令的语气道:“王爷让你进去。”
宋枝瑶一顿,盈盈行礼,进了房中。
清风手没那么灵活,剑给拔出来,包扎的却丑的跟坨屎一样。
怨不得会叫她进来。
她将布子在盆里洗了洗,扭干靠近傅霆深的时候,这个脆弱的小劲就上来了。
那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的下落。
她噘着嘴,“王爷千金之躯,怎能为了我这种人挡剑?若是您有个三遍两短,奴家还怎么活得下去。”
她本稳稳的给他缠上绷带,说到动情处,低低的啜泣起来。
傅霆深见到她这个样子,心一下就软了下来。
他看着她柔顺黑亮的头发,忍不住伸手轻抚上去。
竟然比张婉月的脑袋还柔软。
手感好的他都不想放手。
“别哭了,你刚收到惊吓,夜间寒凉,若总是这么哭,头会疼的。”
宋枝瑶委屈的抬着杏眼,“可是,可是……人家实在是担心你。”
这下可好,“奴家”的自称都变成“人家”了,酥的清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清风将擦血的帕子扔在一边,冷声道:“王爷,属下仔细查看了一下箭矢,发现末端的位置有浅浅的划痕。”
他又从腰间拿出一块银子,“这是方才撤退时车夫在马车附近捡到的东西,本以为是王爷掉的,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傅霆深闻言收回了摸着宋枝瑶头顶的手。
“你的意思是,是有人用银子改变了箭矢的轨迹?”
清风冷着脸,“属下是确认了他们箭矢的方向,才敢离开王爷身边去解决杀手,但这只箭莫名其妙的攻击您,除了这个可能,属下想不到别的。”
傅霆深面色深沉,接过银子在手里把玩。
“一两银子而已,重量太轻,想去影响那么快速的箭矢,不是内力高强,便是速度够快。”
“颜尚书只是一届文臣,也未曾接触过江湖人士,去哪里找这样的高手?”
清风不言,视线却瞥向了宋枝瑶。
那个警惕的眼神,似乎在说她是不是做了什么手脚。
宋枝瑶无奈。
“颜尚书都请不来的人,奴家去哪里能找到,清风侍卫可别总是胡乱指认。”
他一声冷哼,“我还没说什么,你着什么急。”
宋枝瑶忍不住翻白眼。
合着她说个事实就是着急了?
她面上柔柔弱弱的,开口道:“能有这么高强的武功,无论怎么想,只有清风侍卫才能办到吧。”
清风的眼睛一下子瞪了起来,“你别血口喷人!”
“奴家只是说了个事实,清风侍卫急什么。”
她委委屈屈的掩着唇,将刚才他说过的话都返还给他。
清风当下就想将她驱除到门外。
傅霆深却道:“清风,你先出去。”
清风满眼不甘。
却只能听从命令,关上了房门。
人走后,傅霆深看她模样多了温柔。
“你可有受伤?”
宋枝瑶乖巧摇头,“没有。”
“那便好。”
沉默一会儿,他又开口道:“那你可曾因为以前的事怨过我?”
宋枝瑶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这人今天犯什么病了,说这种没头没尾的话。
“王爷做事都有王爷的缘由,奴家怎么会怨王爷。”
“那你可想再次掌家?”
傅霆深深沉的话终于令宋枝瑶抬起了眼。
他眼神深邃。
“婉月不具备掌家的能力,但府上琐事繁多,若是这么放任下去,内院必乱,本王如今朝中事务缠身,恐无力去管,所以,你若想掌家,我便将这掌家印重新交给你。”
因为张婉月能力不足,没法掌家,所以就再将这个烂摊子抛给她。
甚至到如今,他都不打算给她个名分,就让她去干活?
不是,她只是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是没脑子,怎么会答应这种条件啊?
傅霆深该不会真的觉得,她现在这么温顺,是喜欢他喜欢到死去活来才乖巧的吧?
宋枝瑶唇角忍不住的抽动。
真是不说还好,一说就忍不住想让人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自信的男人,是真的自信。
她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道:“妹妹是侧妃,迟早要学会掌家,奴家替的了一时替不了一世,但王爷放心,只要妹妹允许,奴家定会专心辅佐。”
傅霆深一顿,道:“如果本王说,以后拥有掌家权的人,是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