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滔滔错开了这个话题,“你手机呢?拿出来扫个码。”
夏恬:“嗯?”
“那个,相逢即是有缘,我这腿以后有什么不得劲的地方,我也好咨询咨询你,是吧,你到了伦敦有什么事也都可以直接找我。”
“……”
——
隔着一道走廊的另一个房间,也在进行着三堂会审。
迟希坚决道,“谁带来的谁送走。没这样的,几千公里啊?庄女士很热衷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是吗?”
李丽敏在一边坐着没说话。
平常老婆和妹妹关系不错,迟靳南是想让老婆来劝一劝的。
但以他对老婆的了解,八成已经被这俩姑娘反水了。
那他可怎么办呢。
“小妹,现在情况是,人家腿伤了,想走也走不了了。而且你看,”迟靳南手机打开给迟希递过去,“咱妈天天给我发信息,叫我监督你们培养感情,人不仅不能走,从明天开始你们还得出去约会。”
迟希扫了几眼记录,转过头去不想多看。
“你们有病吧?”
叹口气,迟靳南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去市南区的老大院了?”
“那都快拆迁了我去干什么?!”
“但所有人都还在那。那个大院里,全都是爸妈这一代的战友,朋友。所有在那个院子里出生的小辈,过年都要集中在那里,这几乎是个不成文的规定。更何况现在就你一个人在江……”
“所以呢!”迟希猛地打断迟靳南的话。
她眼尾发红,强烈的不平愤恨涌上心头,“我……”
想说点什么。
临到嘴,她却像哽住了。
不知道要说什么。
也说不出来别的。
眼角硬生生逼出一滴泪。
有时候真想指着他们鼻子好好骂一骂啊。
“我懂了。”
迟希难忍哽咽。
“我就不应该生在大院里。我不该姓迟。我不该出现在宇凡哥面前,我……我,,”
李丽敏完全听不下去了,默默坐到迟希旁边,轻轻拥住她。
迟希泄了气一般。
“我就应该死在那一年夏天。”
死在第一次见到所有人的时候。
……
迟靳南完全说不出话。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在小妹嘴里听到这个字。
他掀开眼皮看向小妹,看到的是无尽的失望和落寞,还有责怪。
她在怪我。
“哥……与其如此,你倒不如当初就不要送我离开。我要是一直待在江清,说不定真的可以变成你们想要的样子……”
——
这场谈话再次不欢而散。
迟希一个人出门,到自己家门前。
只要她伸出手,拇指抵在门把手上,这扇门就可以打开。
这个地方只有她和夏恬的指纹可以打开。
打开就可以看到夏恬。
可迟希好像怎么都没有力气再去打开了。
她抵着门慢慢蹲下,肩膀开始无声地抽动。
她想起了2013年的夏天。
第一次踏上一片未知的土地,她有害怕,有彷徨,甚至还有点解脱。
那种感觉恍如隔世。
就像她不知道当时宇凡哥怎么就突然出现了一样。
她也不太记得自己怎么就来到这么一个暖烘烘的地方了。
北令的气候很暖和。
那天,她坐着公交车,走遍了北令的大街小巷。
她觉得大同小异。
除了气候,这里和江清没什么区别,也有风,有树,有人群有街道。
还有数不尽的车。
好像所有人都长的一样,都没什么表情。
直到她看到,有一个人不同。
那个人安静地坐在公交站台,穿了身洗到掉色的黑裙子,梳着一个长长的鱼骨辫。
仿佛遗世独立,听不到人群的声音,手中有一本卷皮的红楼梦,正专注在那个世界里。
迟希坐着车停在她身前,站台所有人都上车了,她连头都没抬起来。
直到司机再次驱车从她身边驶过。
迟希在想。
红楼梦有那么好看吗?
她怎么没有朋友?
还有,她会不会误了车?
鬼使神差,她在下一站下了车。
跟着来时的路,往她那边靠近。
越来越近,迟希看清了那姑娘的侧颜。
后背挺直而端正,像雨后初生的春笋。
微风拂过,光是这一眼,就让迟希定定地愣在那边。
生命力在一个人的身上具象化了。
……
还没走到,那姑娘收起书,起身离开。她似乎并不是来坐车的,不看车牌,向着一个既定的方向走去。
迟希像从春天的梦境里苏醒。
一眨眼,人已经走远了。
……
从那以后,她成了她的前路。
*
“迟希?你怎么了?”
夏恬的手机在包里没拿出来,到玄关处拿的时候,感觉到门有响动,一打开,迟希正蹲在门口。
她赶忙扶住她,自己跪地上把人扶起来。
迟希眼眶是红的,脑袋是热的,眼神是迷离的。
夏恬没再说话了,撑着迟希的双臂想带她起来。
隐约中,迟希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自己拔起。
她不想依托于这股力量,于是自己努力地站稳。
勉强睁开眼,看清来人。
“小恬儿?”
夏恬抱着她,“嗯,能走吗?”
看到她,迟希鼻尖一酸。
“不能了……”
夏恬顿时有点头大。
不过她觉得自己是可以的,迟希不算重。
努力了一把,她把人背了起来,迟玉东在她房间里睡觉,她只能往迟希房间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