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很小,里面只有四张桌子,都坐满了,意外的是,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最里面的一个男人。
是傍晚时坐在街心花园闭眼小憩的男人,怪不得刚才在门口,苗佳禾看见了一条蹲坐在地,默默啃骨头的哈士奇。
她有轻微的洁癖,能来这种小店吃饭,本就是馋虫作怪,能挑战的极限了,刚转身,热情的老板已经扯着嗓门喊开了:“靓女,我家粥好美味,来来来,你和这个靓仔一起坐嘛,大家吃点宵夜不要讲究太多嘛!”
他这一喊,周围的食客全都抬起眼来看,苗佳禾没办法,只好退后几步,略显尴尬地在那男人对面坐下来,随口点了一碗粥和几样小吃。
店里没空调,很热,只有头顶老旧的风扇在呼呼地转,发出好大的噪音。苗佳禾觉得有汗都在顺着前额往下滴,她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他却一副清凉无汗的样子,正在慢条斯理地喝粥。
高雅,这个词猛地闪现出来,在这样破败的粥店里,一个瘦削白皙的男人喝粥的姿势,让苗佳禾觉得很高雅,斯斯文文,好像他喝的不是六块钱一碗的粥,是顶级酒店里的下午茶。
似乎被苗佳禾的视线给打扰到了,喝粥的男人停下来,一手握着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神立即让苗佳禾觉得后背生凉,上一次感到这样,还是她研究生入学面试的时候,没想到这陌生男人的眼神,就跟教授一般凌厉。
她立即垂下眼,刚好,她点的粥端来了,苗佳禾立即低头吃粥,再也不抬头。
和这男人比起来,她的吃相就一般多了,因为饿,苗佳禾也顾不上太多,她一口气喝光,又叫老板给她再打包一碗,今晚还得回家通宵,没战斗力可不行。
笑嘻嘻的老板捧着打包盒过来,苗佳禾掏出钱包准备结账,没想到就在这时,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忽然说话了。
“老板,我的帐这位美女结。”
他说的是地道的广东话,可苗佳禾的粤语说得虽然不灵光,但听基本没问题了,这句话她听懂了,却也懵了。
一听男人这么说,老板的脸上立即露出古怪却又了然的笑容,立刻将两个账单合并,报上数字。
“凭什么?”
一激动,苗佳禾说的是很久都不说的北京话,她不觉得自己长了一张包子脸,看起来就可以任人欺负。
“我失业好久了,小姐,你就当帮我一次。”
没想到,男人说这话时丝毫不觉得脸红或是不好意思,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好像这顿饭理应是苗佳禾欠他的一样。
她噎住,与他对视的时候才发现,这男人的轮廓五官都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等苗佳禾再仔细看,猛然发现他和邓沐居然长得好像!
不是,是这边的男人都长得很像罢了,瘦高,白皙,只是巧合而已,苗佳禾在心底一遍遍地无声劝告着自己。
她忽然不想再这十几块钱上跟一个陌生人扯皮,就当是被狗咬了也好,苗佳禾不想被人当笑话,立即交了饭钱,拿着老板找回来的零钱,快步走出粥店。
踩着高跟鞋,苗佳禾走得飞快,她一直都很想忽略今天是什么日子,但她不能,和邓沐分手第三年的纪念日,真可笑。
来到广州后,她才知道,原来邓沐是私生子,他父亲是香港人,来广东的时候遇到了邓沐的妈妈。可是邓家是大家族,不承认这对母子,所以邓沐一直和妈妈生活在广州,即使衣食无忧,但总归不是名正言顺。
苗佳禾见过一次邓沐的母亲,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人,从来不说普通话,做派气势全都像香港太太们看齐。那时候除了邓沐,苗佳禾几乎一个广东人都不认识,更别提香港,香港对于她来说,就是无休止的TVB剧和传说中便宜的香水皮包。
那一次见面,苗佳禾落荒而逃,邓沐的母亲只用几句话,就把这个妄图侵占自己儿子的小女生打得丢盔卸甲。
“苗苗,我妈妈那个人就是那个性格,她也不是不喜欢你……”
邓沐的解释听起来却是很为难,妈和女友,永远是个悖论。苗佳禾吸了吸鼻子,她什么都懂,从小就最会看大人的眉眼高低,所以她就连分手,都显得那么懂事乖巧。
不能再想了!苗佳禾站稳,额头的汗更多了,只是这次却是冷汗,胃部疯狂地抽搐,晚上饿了太久,刚才又吃得太急,这么一快走,整个胃里的食物都在翻江倒海。
她忍不住弯腰,在路边的垃圾桶前刚一呕,刚吃的就全都吐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消化,吐得她一阵晕眩。
脚边忽然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团毛茸茸,苗佳禾余光一撇,对上一双贱兮兮的狗眼,那狗正二呼呼地盯着她,红色舌头拖得老长。
一张纸巾递过来,苗佳禾捂着嘴扭头看,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这张纸也太贵了,谁知道用了又要花多少钱,再说了,谁知道上面有没有喷洒乙醚,苗佳禾狠狠瞪了他一眼,艰难地从自己手包里掏出面纸,擦了擦嘴和手。
见她拒绝了自己的好意,男人收回手,慢悠悠地当着苗佳禾的面,擤了下鼻子,把纸巾叠了叠,扔到垃圾桶。
整套姿势,优雅流畅,又是优雅,苗佳禾闷闷地暗想。
“小姐,最近我生意不太好,你能照顾一下吗?”
“啊?”
“我价格不贵的。”
男人看了看明显一头雾水的苗佳禾,第一次咧嘴笑了笑,露出白白的牙齿,补了一句:“我是个鸭子。”
☆、2谈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