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损友？
损友，就是当你干仗时，他会不问是非，为你加油鼓劲。
损友，就是当你犯错时，他会抛开对错，为你百般辩护。
损友，就是当你需要时，他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会出现。
徽宗，之于高俅，就是这种关系。
损友。
最佳损友！
说真的，在这一刻，高俅是有被感动到的。
以至于，一向自私自利的他，愿意默默许下那句承诺，你为某挡风遮雨，某，便为你开疆拓土。
可是，就在难得感动一次的高俅，想要问问自己这损友，为何会迟到时，火急火燎赶来的徽宗，丢下了一句话，又火急火燎的飞速离去。
“你先成亲，其他的，容后再说！”
“……”
高俅一脸无奈的看着远去的背影，刚刚燃起的友情火苗，又缩了回去。
“高太尉容禀，不是老奴多嘴，圣上啊，是有不得己的苦衷！”
大太监杨戬，低声说了一句。
他是被徽宗特意带过来帮衬今天婚事的，见到高俅似有误解，很有眼色的替徽宗分辩了一句。
“苦衷？”
心思敏捷的高俅，闻弦歌，而知雅意，自然是听出了杨戬话中包括的言外之意。
“是太师？”
面上不动声色，高俅凑近后，低声问了一句。
“老奴可没说，老奴啊，只是过来搭个手的。”
杨戬也是个老狐狸，说话那是滴水不漏，一点都不留下把柄，但从他的脸色上来看么，倒似还有不少的怨气。
高俅心中一动，这怨气，铁定不是冲他来的。
那么，这老货的怨气，是冲谁？
答案，呼之欲出！
蔡京！
“太师，在宫中？”
有了大致方向之后，高俅开始套杨戬的话。
“你怎知……”
杨戬一个不防，却是着了道，连忙拿帕子一捂嘴。
“得了，莫要装腔作势，快说与某听！”
其实，两人的关系私下里不算差，高俅将杨戬扯到一旁，小声嘀咕起来。
在杨戬的述说下，一桩针对高太尉的阴谋，徐徐展开。
首先，是御史台的御史们，这些天针对高太尉的弹劾，有些反常。
原本只要高俅告假几日，不在朝堂上晃荡，御史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可是这连着快有小半个月了，高俅都是闭门不出，但那些御史们还像是见了骨头的疯狗一样，紧紧盯着高俅不放，弹劾的奏章，一天比一天多。
其次，是以蔡蕴为首的科举清流，自打坊间的《高太尉与李师师》流传开来后，天天在朝会上念叨什么纲常啊，礼仪啊，人伦啊。
好似朝廷命官娶歌妓为妻，是什么罪大恶极的祸事一般。
还有，就是高俅得了苏大学士衣钵的传闻不胫而走后，蔡京的党羽们，就纷纷下场攻奸，说什么元祐余孽死灰复燃，说什么除恶务尽，又说什么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一桩桩，一件件，说得高俅触目惊心，心惊肉跳。
“出了这等大事，为何官家不与某说？”
高俅不禁有些埋怨起来，若让他早点掌握情况，断不会被动到这种程度。
“官家说……”
杨戬有些犹豫，编排别人都行，可编排圣上，高俅有这个胆子，他可没有。
“你这老货，都这什么时候了，还遮遮掩掩！”
情急之下，高俅连老货都骂出口了。
而被骂的杨戬，倒也不生气，毕竟徽宗天天这么骂他，早习惯了。
“官家说，太尉大婚在即，就……就不打扰太尉了……”
“首娘贼！”
高俅气极，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好胆！”
这次，杨戬怒了。
骂他老货，哪怕是阉货，都行。
可唯独首娘贼不行，谁不知他是个大孝子啊！
“不是骂你！”
见杨戬气鼓鼓的想冲上来与他撕扯，高俅没好气的挥挥手。
“你……”
杨戬一怔，瞪大了眼珠，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也不是骂官家！”
高俅连忙撇清，骂皇帝，还骂的那么难听，那可是妥妥的大不敬，位列十不赦的大罪。
“那你到底骂谁？”
较真的杨戬非，要讨个说法。
不骂皇帝，不就是骂他杨戬喽，难不成还骂他高俅自己啊！
“某……骂蔡京那个狗贼！”
高俅大义凛然，又强调了一遍：“蔡京，首娘贼！”
嗯！
这个解释可以的，杨戬一下就接受了，而且，隐隐然，还有些快感。
于是，他很是有些同仇敌忾，恨恨道：“蔡京这狗……贼，这些日子天天堵着圣上说教，惹的圣上摔了好些个宝贝，连字都不想写了……”
身为一个称职的大太监，一切行事准则，全以圣上的喜好出发，所有让圣上不开心的，都不是好东西！
就在杨戬打开心扉，跟着一起痛骂蔡太师的时候，高俅突然捕捉到了极为有用的信息。
己是七十高龄，大半时间都在家颐养天年的蔡太师，这些日子，天天堵着官家？
怎么可能？
对付自己这个殿帅府太尉，哪用得着蔡太师亲自出马？
只凭他门下的那些走狗，便可以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了，好吧！
高俅对自己的定位，有很清晰的认知。
别看自己是堂堂的二品大员，掌管着八十万禁军，可是在二十年前，就宰执天下的蔡太师眼里，自己就是土鸡瓦狗，完全不值一提啊。
没听蔡蕴是怎么称呼自己的么，幸进小人！
在蔡党眼里，他高太尉，不过就是幸进的小人而己。
那么，关键的问题就来了。
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事，让接近于半隐退的蔡太师，不安生在家待着，非要天天堵着官家？
“杨戬！”
一脸严肃的高俅低喝一声，接着用力按住正在喋喋不休，骂着蔡京的老太监，郑重其事道：“蔡京找上官家，究竟所为何事？”
“何事？”
杨戬装傻充愣，一脸的糊涂样。
“仔细想！”
高俅狠狠的瞪着，这个看似颤颤巍巍，老眼昏花，风烛残年的老太监，一点也没有尊老爱幼的想法。
这老货，可不像表面这么简单啊。
果然，看到高俅不像是开玩笑，杨戬也一下收起了方才的嘴脸。
他将原本一首笼在袖子里的手伸了出来，指了指北方，没说一句话，却一下就让高俅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