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远在小巷间奔跑着，速度越来越快，好似有破空之声响彻在其周身，如影随形。
他跑到了小溪旁。
空气中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皓月当空，那溪流中却是不见月影。站了许久，李暮远才从大脑宕机的状态中走出来。向前迈出了右脚。
噗嗤一声，好像踩进了雨后的淤泥中，他拼命喘了几口气。右边的眼珠缓缓注视向脚下的地面。
一张干瘪的人脸被他踩在了脚下，如柱的血液从那人脸的五官中喷出，好似一朵绽放的彼岸花。浸透了他的鞋袜。
他用尽全身气力控制着失了骨般的双腿，他感觉心脏被人捏住了一样，窒息感涌上大脑，终于是支撑不住，跪了下来。
他也终于看清了这幅光景，筋骨与血肉铺满了这狭窄的河道。到处都是破碎的肢体。被劈成两半的躯干，被打碎的头颅，折断的手脚，比比皆是。
曾经随月银亮的小溪透不出一点光泽，发出的声音也不再清脆悦耳，像是流动的油脂。
李暮远大口的喘气，压制着肌肉的痉挛，不断迫使自己站起来。
“妈，妈……妈……妈。”他向着张氏经常待的地方爬了过去。踏着那些熟悉之人失去血肉的脸皮。村口卖糖葫芦的李大妈，村西口李大夫的老伴，村东口张兽医的女儿。
终于，他看见了张氏，她就如李暮远印象中的那般跪坐在溪边，李暮远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的尸山血海中挣扎着站起了身，向着那个养育了自己十年的美丽女子跑去。
三米的路途，愤怒，恐惧，期待，迷茫种种情绪撕扯着他，往日一息的路途，他却感觉像走了十年。
母亲的脸庞一如既往，只不过，他的胸口上多出了一柄长剑，即使在这血海地狱中，此剑仍是一尘不染，晶莹剔透。不染一丝鲜血。
黑衣人的队伍呈锥形向龙泉镇内稳步推进，不知怎的，他们竟然与前往溪边的李暮远完美错开，没有一人察觉那个奔向村外的少年。小镇中不时有惨叫声传来。有的年迈嘶哑，有的尚且稚嫩。
忽的，一声尖锐嘶哑的惨叫响起。一时间。所有前进的黑衣人一都停住了脚步。他们满是血污的丑陋面容上无喜无悲。像人偶般转头，望向了太阳升起的方向。
村东口处，一座宅院的屋顶轰然爆裂，整个屋顶都被强大的气流掀飞搅碎。一道人影也随着沙石升上了高天，随着屋顶一同炸成了碎片。
那额头上刻着丙一的黑衣人一马当先，武师巅峰的修为爆发，喘息之间便飞跃了千米的距离，右手空握成爪，向地面重重一压。强劲的罡风随之撕开了烟尘，却不见半个人影。
丙一不见丝毫慌乱，回身向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打出一拳，凶猛的拳劲撕裂长空，直接将那黑衣人击成了粉末。
隐匿其后的赵云琦被这一拳击的倒飞而出。其身后一人一记直拳轰在了他的后心上，护心镜应声爆裂，他的嘴角也有鲜血渗出。紧随其后的一记回马枪刺穿了偷袭之人的胸膛，还未来得及隐入尘烟。那丙一却是已经杀到眼前。
“裂天爪。”刚猛霸道的一记爪击迎头而下，赵云琦横枪格挡，霎时间飞沙走石，整座院落都随着尘烟坍塌破碎，势大力沉的一击打的赵云琦双脚陷入了大地。但也就是片刻的功夫，吃了丙一全力一击的赵云琦好像没事人一般站直了身体，随手便将丙一甩了出去。
“好功夫。”丙一的身影向后疾退，赵云琦怎能给他喘息之机。立即施展武神门的至高武学，一记潜龙在渊击出，身似游龙，气若猛兽。如同那日与张象伍的切磋那般直指丙一的咽喉。
“哼哼，命运总是如此奇妙。”
“你的遗言真是无趣。”长枪破体而出。龙吟阵阵，赵云琦瞪大了双眼，看着三名黑衣人就像糖葫芦一样被贯穿在了枪杆之上。于此同时，一股黑色的雾气趁着赵云琦防御不及，直接没入了赵云琦的铠甲。
“噗！”一口鲜血喷出，这一团黑雾竟是在顷刻间便重伤了这位武师的五脏。抬起头，只见丙一手上正握着一个黑色的铃铛。一条条鲜艳的蜈蚣正在上面攀爬舞动，好似地府中冤死之人的手掌。
一爪击出，重击在了赵云琦的心脏处，那身本就是凡品的铠甲顷刻间爆裂。赵云琦也好似断了线的风筝。撞穿了一座座院落，在小镇方正的地图上硬生生的撕开了一块。
小镇之中烟尘腾起，震响如雷。李暮远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心仍处在难以自控的悲伤和迷茫之中。不知过了多久，一只粗糙的手掌抚摸上了他的脑袋。他这才好似惊醒了一般抬起了头。
他先看见的是月亮，那如玉温润的圆月。
然后他看见了现实，看见了李长卿披着月光的白发。
“当初老夫告诉你自己看，答案亦随时会随你心意浮现，只可惜，命数使然。既然如此，对于你母亲的死，你也无需自责。”李暮远低着头，不再言语。
“你我有缘，我便送你平安一生的机会，向南去吧，不要再回村子，你会在十五岁时遇到一位如你母亲那般贤良的妻子，最终在八十岁寿终正寝，子孙满堂。若你执意向北前进，返回村庄，迎接你的将是截然相反的结局。一个你不希望的人生。”
“是苟活乱世，提心吊胆。还是顺你心意，行你计划？”李暮远开口了，嗓音不复清明。多了一丝疲惫。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既然如此，我也算完成了我必须完成之事。”李长卿紧绷的脸上再次浮现了那一如往昔的微笑。
与此同时，李长卿一指点在李暮远的额头上，霎时间，道道金黄色的光晕浮现在李暮远的头颅上。浮动着，跳跃着，好似金色的浪涛。在李暮远的心脏处，随着一声如同擂鼓的轰鸣。同样有金色的光芒喷涌而出。在那旺盛的生命力的影响下，李暮远膝下的沙地竟绽放出了朵朵芳华，大片绿茵向外覆盖。渲染上洁白的月华。李长卿呢喃着。
“孩子，你知道么，凡人与天才的差距，就是你这天地造化，随念而生的道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