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疾行,启明时分,十人身上裹着的厚衣之上,早已沾满了晨露。
“张小兄弟,再往前两三里,便到了梧桐乡境,我们便在那里休息半晌如何?”五四六抹去眉梢的寒气,对着张雨林喊道。
张雨林向前看去,天尚未大亮,天地昏沉之间,似有微光,盈盈在田野之间,扑朔迷离。
民间传言,世间鬼魅皆在夜间出行,相伴便有鬼火映路,及破晓时分便重归于山林墓穴之中。
孙华晨见张雨林不说话,顺着他的目光而去,亦是看到点点微光摇曳,于田野之中游荡,心中顿时一紧:“张兄,我们莫不是遇到了邪祟?”
五四六是个不敬鬼神、不理仙佛之人,闻言顿时来了兴趣,纵马上前:“邪祟,老子还没有见过呢,兄弟们,跟老子一起看看那玩意长什么样子!”
说罢,五四六便冲着那萤火奔腾而去。原本散落于田野间的萤火,听到声音却是快速的汇聚到一起,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星,这奇异的景象让张雨林几人越发觉得好奇,便快马跟了过去。
及近,他们才看清原来是十多个破旧不堪、碗口大小的灯笼,这些灯笼发出微弱的光芒,仿佛在黑暗中燃烧的希望之火。灯笼后面,站着十多个背着篓子的农夫,他们的身影在灯笼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渺小和脆弱。此刻,这些农夫正紧张地盯着来人,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见到五四六一行上前,农夫们身上瑟瑟发抖,急忙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不敢抬起。他们的声音颤抖而低微:“过路的大王饶命,我们都是梧桐乡李家村的百姓,无意冲撞大王,也不曾看到大王模样,求大王们饶命!”
“大王?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孙华晨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他对这个奇怪的称呼感到困惑不解。然而,很快他便捂住鼻子,皱起眉头说道:“怎么这么臭啊!”
张雨林仔细观察着这些人,发现他们的身影佝偻,面容憔悴。已经进入深秋季节,他们却仍然穿着单薄的衣物,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恐惧或者寒冷而不停地颤抖着。
“我们不是什么大王,我们是回家的客商,家中急事,因此连夜赶路,见到林间萤火以为是鬼魅,便来探个好奇之心,不曾想惊了各位!”
那些村民闻言,依旧将头埋在双膝之上,不敢抬头。孙华晨捂着鼻子,皱着眉头看向那人说道:“跪着干啥,快起来吧,地面之上湿气沉重,别染坏了双腿,以后还怎样耕作?”
那些村民闻言,依旧低着头,不敢起身。见到五四六几人下马走了过来,又是跪着后退了两步,挤在一起。
“快起来吧,你们背后背的什么东西,怎么有这般恶臭?”
孙华晨等人走近,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人作呕。他们捂住口鼻,强忍着不适。
五四六看着眼前这些村民,心中涌起一丝怜悯和疑惑。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其中一个村民的肩膀,示意他们站起来。
然而,村民们依然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害怕极了。 五四六蹲下身来,试图与村民们沟通,但他们只是低头不语,眼神中透露出恐惧和不安。
这时,一个胆子稍大一些的村民鼓起勇气抬起头,看了一眼五四六,又迅速低下头去。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回大人的话,我背的是鸡粪和狗屎!”
云辞听到鸡粪两字,顿觉一阵恶心,向后退了两步:“怎么背着这些腌臜之物,在这田野之间啊?”
老农叹了一声:“回老爷的话,今年秋季,天寒来的过早,担心地中庄稼受寒气侵害,才寻此法子。粪便盖在地上,既能保温,又能增添地中肥力,可保来年收成!”
张雨林对于此种做法虽然有所听闻,但多用的是草木灰等燃烧之后的物品,风干未半的粪便,倒是头一次见。
那老农见他们还不离去,再次开口说道:“极位爷,此粪便味道难闻,地中已经撒了许多,恐给几位染上味道,或是踩到沾了一身污秽,还请几位远离此地!”
张雨林知道这是老农在赶人,便冲五四六点了点头,天际之上已经开始泛起微光,便转身上马,离开了田野之上。
而那些老农,见他们纵马离去,才又各自背起篓子,分散开来,用手拿着粪便,撒于田地之间。
“五大哥,刚才所见,田地之间,皆是中老年之人,少者也四十有五,为首的老伯,怕是已经过了耳顺之年,难道村中并无青壮吗?”
五四六回想起来,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看向张雨林说道:“先不管这些,我们如今首要之事,便是将卓县令手信送至本溪县,以求联合剿匪之事。其他的事,待此事完毕,再做打算!”
张雨林也不再多说,流匪之乱更甚于此,若任由其疯狂一日,便会多一分百姓陷入乱象之中。
十人十骑,快速越过田野,向梧桐乡方向疾驰而去。
所过两三里,天气依然开始泛明,田野之间早起耕作的百姓,早已满头的晨露,见有马屁经过,先是警觉地向后退去,藏起身来,待马嘶之声远去,才慢慢回来,站在田埂之上,看了两眼,又举起手中的锄头耕作。
梧桐乡是奉天与凤凰域的交界之地,虽然同属奉天府,却是一个极为尴尬之境。自康熙年间,出了一个王室妃子,才渐渐被两地府衙重视起来,经过百年发展,倒是有了一番盛世景致。
张雨林一行至梧桐乡外,天已经大亮起来。然而眼前的梧桐乡,却是没有传言之中的繁华与兴盛,倒是多了几分残破之像。
翻身下马,手牵着骏马,进入街道之中,虽然尚有店铺开着门,然不知时辰过早,或是人心懒惰,竟然多半铺子关着大门。
五四六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低声说道:“张小兄弟,这梧桐乡,怕是已经遭了流匪荼毒。三年前我曾来过此地,虽然不如传言之中的那般兴盛,但毫无这般衰败之像!”
张雨林不说话,看了一眼肖文远,肖文远会意,将马交给了孙华晨,向前面的铺子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