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手指有意去摸摸眼前的香玉,却被江绾绾歪头躲过,他也不恼。
“江夫人独守三年空房的滋味不好受吧。”他忽然凑耳说道:“现在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改嫁了,毕竟,丈夫已死,女子另作嫁,也是常事。”
死了?
江绾绾一时怔然,要紧语一时竟忘了七七八八。
朱班头也后撤一步,拍了拍手,高声扬道:“快点!把状元郎给抬上来!莫让江夫人等着急了~”
江绾绾转身回望,几位衙役肩上扛着一位稻草编蓄的席子,上盖白布,透着布料起伏约莫能断定是一位是八尺男子,如蒙大赦。
随后,朱班头捻着垂落的一角,白布一扬,似烟雾一样寥寥漂浮在空中,遮住刺眼日暮,荡下一片阴翳,也为逝者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朱班头丢下手中赦令,长卷在青石长阶梯上滚滚而落。
“罪民,玹澈。”
“武德二十一年,乡试之中贿赂主司蔡景、主考苏易,在上京科举舞弊,已被大理寺卿就地正法,处以绞刑。”
“江夫人,可听清楚了?”
草席之上,男尸一具,大红朱袍,无束冠。
东风吹落大怀大怀悬挂在枝头的海棠,飘飘然簌簌落下,一朵花瓣落在早已发青的额间上。早已逝去三日的尸身不至于腐败,依稀能辨,江绾绾难以置信地凑上前,望着这具冷尸约莫与记忆中模糊的样貌融合在一起。
记忆中的他,相貌渐渐清晰,剑眉星目,舒袍宽带,满袖迎风。没有她熟稔对男子的理解,沾不上一点玩世不恭、桀骜风流,只有文人风骨,如水似的温润。
蒋云舒亦是不信,上前觑了一眼,长哭不止,而后因太过于悲绝哭晕在地。
相较之下江绾绾显得尤为平静、甚至冷静,只是呆愣在原地,或许是她真的无法对这位名义上的夫君、实际仅有三面之缘的丈夫哭上一滴泪珠。
她只是漠然地掌了自己一嘴。
祸从口出,谁叫她今早刚咒自己不如守活寡呢,初见时又假意算卦骗玹澈命不久矣,现在好了,人财两空,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
闹剧停,人潮如烟散去,寒鸦夜啼,只能听见清泉潺潺流淌和女子的哭泣。
飞檐青瓦,往日琉璃作顶,八方放置汗白玉桌椅的静堂如今只有一灵柩,蒋临在为亡灵扶棺,按照风葬礼数,江绾绾这三日也跟着在堂前守灵,静静跪在蒋临身后,暗里揉着酸痛不已的小腿,面上却不敢袒露半分辛苦。而蒋云舒一身素白,流淌下的泪意一点点在青石地上显现,淡水化圈,哭得比江绾绾还情真意切。
倏然,蒋云舒抹了泪,指着江绾绾怒骂道:“都怪你,你就是那个扫把星,玹澈哥哥就是把你娶进门才会遭此横祸。”
江绾绾回得平静:“玹澈为求汲引,假手与主考官作弊,与我又有何干?为何要怪罪到我头上?”
蒋云舒:“你胡说!澈哥儿青云之志,才不会为了功名使这些下作的手段,此事定是被人冤枉。我请人写状纸,你上京击鼓鸣冤,定要讨一个公道。”
江绾绾长身直立,只笑她天真。
先不说,玹澈知人知面不知心,是否真的还是初见时那个志存高远的君子?再言之,自古科举舞弊皆是重罪,凭这大理寺亲审的分量也是他们寻常百姓撼动不了的,白纸染黑,状纸定罪,轻飘飘就能把一个家族如蝼蚁压死。
如今玹府败落,视财如命的她早已经连夜打包包裹,等着玹澈头七一过就离府,也算尽了一段夫妻情分。
哪知蒋云舒见她不愿,直直上前与她扭打在一起,江绾绾不敌她的力气,一掌推到灵柩之前。
江绾绾抬眸的瞬间,视线不偏不倚落在棺中,冷尸微卷起袖子,露出半只微垂的手腕,十指纤长筋骨薄瘦,是一双极其好看的手,富有书生气,只是江绾绾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平常爱女如命的蒋临此刻却掌了蒋云舒一巴掌,转而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打闹。玹澈的死,任何人都不准去追究!”
”爹。难道你也相信自己唯一的学生是个假手作弊之人吗?为了明哲保身,就可以让玹澈含冤死去吗?”
“滚!”
蒋临颤着手看着爱女含泪跑开,心中酸涩。须臾片刻,又转身去扶江绾绾,却见她江绾绾举着烛台,借着摇曳烛火,凝神笃定,反复核查着尸体的手腕。
蒋临察觉有异,问道:“怎么了?”
江绾绾长睫微垂,沉声道:“蒋大人可有印象?玹澈虎口处好似有一道不可磨灭的疤痕?”
“而这具尸体上少了这道疤。”
与君第三面(2)
夜凉如水,层云流动,寒风涌了进来,吹得木雕窗棂吱呀吱呀乱撞,朦胧夜色好似照得每个人满腹心事。
寒光寥寥,万籁俱寂。
蒋临似于这夜色融为一体,凝着江绾绾片刻,终是开口道:“玹澈也是我的弟子,曾在我案下读书,怎么我从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