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在他们之间。
白天,阎皓载她一起去上学,下课后又接她回家。
晚上,他们有时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有时一同去看星星,他还带她去游乐场打小钢珠,赢回一堆娃娃和零嘴,两个人笑得像孩子。
夜里,他们经常做爱,深情蜜意,浓得化不开。放纵之余,阎皓总是小心的做好防范措施,不让她承受他贪欢的苦果。
如果不去看他们两人的关系,他们就像一对新婚夫妻。
某一日晚上睡前,阎皓从浴室出来走回房间,看见她趴在他的书桌上,很专心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好奇的走过去看,原来她在一片叶子上画画。
"你在干么?"
阎皓毫无预警的出声,把她狠狠地吓了一跳。
"阎皓,你吓到我了!"
她拍著胸口,娇嗔的白他一眼。但她眉宇间的那股薄恼在看见他之后,全转成无可奈何的纵容──那种女孩子舍不得对心上人生气的纵容。
"胆子这么小?难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他随手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无赖的将脑袋架在她纤弱的肩上,与她颊贴著颊依偎著。
"才不是呢!我在做书签,才做到一半呢!"她小心地捧起墨渍未乾的叶子,献宝似的拿给他看。
"这是……槭树叶?"
"是呀!而且还是你上次在山上拾给我的那一片。"说著,她的小脸又红了。
他笑了,看见她在叶子上画的图,却佯装不懂。
"你在上面乱七八糟的画些什么?"
"才不是乱画呢!"哼,阎皓真是没眼光!"你看不出来吗?我画了一对情侣,他们正在……"
说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上了他的当。
"说下去呀!他们正在干么?"他很有逗她的兴致。
讨厌!还问她!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阎皓拿起那片叶子,煞有介事的看了老半天。"啊,我终於看懂了!"
"是吗?"她好高兴。
"是啊!我想,他们正在……"他温存地吻住她。"做和我一样的事。"
唯侬被他吻得发笑,她拍著他。"呀,别闹!我还没做完。"
"我也是啊……"回应的人,没个正经。
然后,嘻笑声逐渐微弱了下来,柔和的灯光映出墙上的两个人影,又慢慢地交叠为一个。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他们的耳中,只听得见对方的喘息与呢哝,他们沉溺在两人的世界里。
过后,唯侬躺在阎皓的怀中,望著他汗湿的俊脸,疲惫却又闪动餍足光辉的眼眸,一股淡淡的甜蜜与幸福在她的心底缓缓漾开。
当她望入他的眼,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
尽管他们都如此亲密了,他也不曾说过任何一句爱她的话。
她的视线移到他的颈侧,还记得那儿曾经被某个女孩烙过印,她心里明白,她并不是阎皓的唯一。
在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声音要她当心,可是当他闪动著占有的炽热眼眸锁住她时,她感到一阵晕眩、迷乱与心慌,就像一只飞蛾,愚蠢的扑向死亡。
察觉她的沉默,阎皓轻抚她柔腻的雪背,抵著她的额亲匿斯磨。
"是不是我弄痛你了?"
她笑了,摇摇头。
"那你在想什么?"
他怀中的这朵小花儿总是羞怯,他偶尔还是捉不住她的心思。
"想……想外婆的病好点没有,想妈咪他们怎么不快点回来。"
这些话可不是说谎。既然真心话说不出口,只好告诉他第二顺位的想法。
"你外婆一定会没事的。"
她讶异地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真有事,妈不会不打电话回家。"他觉得孟绫比较有可能是在日本玩得个想回来。
她想了想,而后同意他的说法。"嗯!这倒是。"
"至於你的第二个问题……"他伸出舌头,诱惑地轻舔她的唇瓣,逗弄得她脸儿红红的。"你真的希望妈他们早点回来?"
"是啊!家里的人突然变少了,总觉得有些不安。"她眨著澄澈的大眼问:"难道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他掠开她覆在颊边的柔细短发,往后勾住她的洁白的耳廓。"这么说也许很自私,但是我愿意一直像这样和你在一起。"
她又脸红了,有点不敢相信,傻傻地问:"真的吗?"
"是真的。"他轻点她红通通的鼻尖笑道:"喂,你可不要哭喔!"
"我……好高兴嘛!你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她埋进他的胸膛,满心欢喜。
"那以后我常说。"他微笑著搂紧她,还来不及享受甜蜜,又被她急急推开。
"怎么了?"阎皓诧异的看著她起身穿衣服。
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亲热过后主动推开他。
女人真是善变!上一秒还因为他的话雀跃不已,不一秒就离他远去。
"我完蛋了啦!"
她顾不得衬衫扣子还未全部扣上,就急急跑回房,从书包里拿出好几本作业簿。
阎皓随便套上长裤追著她进房。"到底发生什么事?"
"我……我突然想到我忘了写作业!"她急得泪汪汪。"明天一早就要交的,我又要挨老师骂了。"
天哪!真是败给她了!
"你作业有多少?"
"有英文、数学……哇!还有理化!惨了,我一定写不完。"
阎皓翻了个白眼,翻了翻她的数学作业,确定范围之后说道:"你先从英文作业开始写。"
"可是我英文不好……"
"理化也行。"
"我的理化也不好。"她的声音更小了。
"数学?"
她的头低下去了,因为她真的没有一科拿手的。
阎皓投降了。"算了,统统给我。"
她的眼睛一亮,"你要帮我写?"
"不然呢?"
唯侬简直不敢相信。"你不是常常跷课吗?这些作业都好难的,你真的可以吗?"
"你记不记得我告诉你我很会玩牌?"
"嗯!你说过你的牌运很好。"
"其实不是牌运好,是因为我会算牌。"她讶异的表情使他咧嘴一笑。"再告诉你吧!我不只会算牌,我的记忆力还很强,不管是英文单字还是数理公式,只要我看过一次绝对不会忘。所以,我觉得上学很无聊。"
难怪他敢有恃无恐的跷课!
"你……该不会是所谓的资优生吧?"
他想了想。"事实上,我比较喜欢人家叫我天才。"而且是无师自通的那一型!
唯侬脸上立刻绽出崇拜的光芒。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补习?"
阎皓立刻抱头呻吟。"小姐,你就饶了我吧!"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随著放学钟声响起,青青学子们三三两两背著书包从咏靖校门走出来。
唯侬不想让阎皓等太久,匆匆收好书包就奔出教室,却没想到与在走廊上等待许久的男孩打了个照面。
"风学长。"她讷讷的低喊。
在他的面前,唯侬毫无来由的感觉心虚。
他是她的男朋友,可是她已经背叛了他和别的男孩在一起。
"侬侬,我想跟你谈谈。"风理遥走过来,不由分说的就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往校园深处走去。
唯侬从来没看过风理遥出现这么可怕的表情,他表面上虽然不露半点愠色,但是他握住她手腕的劲道却像一把铁箝,狠狠地锁住她,让她打从心底害怕起来。
她知道,总有一天风理遥会找她摊牌,毕竟,不管是多有教养的男孩,也受不了被女友背叛的事实。
她欠他一个交代,所以,当他出现在她面前时,她没有逃走。
风理遥拉著她走到教学大楼后的凉亭,瞪视著低著头不敢看她的唯侬许久。
他的心里有一股怒焰在燃烧。
他作梦也没有想到,那么羞怯胆小的康唯侬,竟然有背叛他的一天!
风理遥恨得牙痒痒的。他应该要骂她一顿,还是要赏她一巴掌?
不!没有那么便宜,她践踏了他的尊严,他不会那么轻易饶过她!
像是无法忍受沉默,风理遥陡然开口。"你应该知道我想跟你谈什么吧?"
唯侬点点头。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唯侬抬起头来,眼眸中满是歉疚。
"我只有一句话──"她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已足以说明一切,也代表了她不回头的坚定。
她的道歉,只今风理遥更愤怒。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我调查过阎皓,他父亲是惯窃,母亲出身风尘,他从小没人管就去混帮派,曾进出观护所好几次,原因不外乎是打架生事。像这种小混混以后会有什么前途?你就是天真也要有个限度,别糊里糊涂的葬送了自己的未来!"
有关阎皓的过去,她知道得并不多,但这些事由风理遥口中说出来时,她还是受到震撼了。
"可是……阎皓并不坏。"她喉咙酸楚,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对我好,给我不曾有过的幸福与关怀,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是爱──"
"你以为你是他的唯一吗?"
风理遥冷漠的声音,像是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传来,每一个字都击在她的要害上。
唯侬突然想起印在他颈侧的口红印。
她骗不了自己,直到现在,那个印记一直是她心底的伤。
"他是个浪子,永远也不可能为了谁而定下来,现在他和你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你们同住一个屋檐下,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你就在他身旁,等到他厌倦了你,他就会把你甩开,投向别的女人的怀抱!"
看见唯侬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已收了效。
和康唯侬交往了半年多,他太清楚她单纯又不知险恶的个性,知道说什么话最能够影响她。
"今天我们把话谈开,一切就算结束了。虽然我并不希望分手,但我想我们之间也不可能再交往下去,就当我们没缘分吧!再见。"
目的已达到,风理遥很干脆的转身走人,而唯侬因为太过震惊,所以没有发现他临走时唇边的冷笑。
风理遥离开后,她一个人在原处站了许久,完全忘了阎皓还在等她。直到天色几乎暗了,她才从学校后门离开。
即将隐没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看了,令人觉得有点孤单。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你今天放学后到哪里去了?"
阎皓一回家,看见唯侬正好端端的在家张罗晚餐,安全帽随手一扔,脸色难看的劈头就问。
他在校门外等了半小时,没看见她的人影,又跑回教室里找,找不到人,又在校园里找了一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没想到她竟然好端端的在家里。
"我去买晚餐的材料,然后就直接回来了。"唯侬一脸的歉疚。"对不起,忘了告诉你,你等很久吗?"
听见她这么说,阎皓当场气就消了,但是当他看见桌上准备的是小火锅时,他的唇抿成一直线。
孟绫曾说过的话突然浮现脑海──
"听人家说,心情会影响料理,这句话果然不错呢!侬侬如果遇到什么心烦的事,就会没有心情做菜,所以她才会准备火锅。"
"侬侬,"他的声音沉了下来。"不要瞒我,告诉我实话。"
唯侬惊跳了下。他……怎么会知道她有事瞒他?
"侬侬?"他的声音多了些许不耐。
她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错,让阎皓发现了蛛丝马迹,只怕她若不说出实话,阎皓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唯侬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汤杓道:"今天放学后,风学长来找我。"
果然,阎皓一听见是风理遥,星眸立刻就眯了起来。
他捉住她的手臂,直视她的眼眸逼问。"说!那家伙找你做什么?"
他的手劲好大,唯侬忍不住低呼。"阎皓……好痛!"
阎皓却没有松手,对於她的回避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唯侬被他凶得有些委屈。"他说他要和我分手。"
"就这样?他没有骂你?没有对你怎么样?"他可不相信那个姓风的有这种好风度。
"风学长是很有教养的,他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风理遥的宽宏,让她更加内疚。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
在他的眼里,风理遥那家伙跟一只狐狸没两样,专喜欢玩阴的,他不知道私下动用他班联会长的身分找他多少次麻烦,这些唯侬根本就不知道。
"阎皓,请你不要这样说他好吗?"她已经亏欠学长太多了,她不希望阎皓对他有所不满。
阎皓森然冷笑,走到她的身后环住她,俊美的双唇贴在她的耳边,寒声轻吐。"怎么?跟他分手之后,你突然觉得很可惜吗?要不要再和他复合?你若是想要脚踏两条船,我无所谓啊!"
不!不是这样的!
"阎皓……"她急切回头,想向他解释,他却不买帐。
阎皓冷哼一声,连晚餐也不吃了就直接上楼去。
他泄愤的沉重脚步声,一步步像是踩在唯侬的心上。
不期然的,风理遥警告她的话在脑中响起──
"他是个浪子,永远也不可能为了谁而定下来,现在他和你在一起,只不过走因为你们同住t个屋檐下,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他需要,你就在他身旁,等到他厌倦了你,他就会把你甩开,投向别的女人的怀抱!"
会吗?阎皓会是这种人吗?
如果不是,他为什么可以轻易说出就算她脚踏两条船他也不在乎的话?
"噗噜噗噜~~"
滚开的高汤溢出锅子,流淌在电磁炉上,冒出一阵白烟。
唯侬手忙脚乱地将电源关掉,揭开陶锅锅盖。因为太过心慌意乱,她竟忘了锅盖是烫的,她痛呼一声,盖子失手跌在地上摔成碎片。
望著那一地碎片,唯侬不禁红了眼眶。
她到底在做什么啊?
她什么事都做不好,书也念不好,甚至连阎皓在气什么都不知道……
唯侬望著那锅金黄色的高汤,心中好难过好难过。
那一夜,是家人到日本去以后,他们第一次没有睡在一起。
唯侬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满心寂寞。
而另一个房间内的阎皓也是辗转不能入睡,他的枕头与被子,全都染上她清新甜美的味道,让他一刻也忽略不了。
"该死!"他需要透透气!
他下床换上外出服,拿了车钥匙打算去一趟"荒唐"。
他下楼的声音使得尚未入睡的唯侬惊跳起来,连拖鞋都来不及穿,打开房门就追出去。
"阎皓!"她喊。
正在玄关穿鞋的阎皓回过头。
她脸色苍白,眼中露出他过去所不曾见过的恐慌。
"你……你要去哪里?"
"去'荒唐'。"他头也不回地说。
唯侬倒抽了一口气。她知道那个地方,也知道那里有许多衣著暴露的艳丽女孩,说不定上次那个在阎皓颈侧留下唇印的女孩,就是"荒唐"的常客……
这个想法使她害怕。
唯侬拉住他的衣摆,怎么都不肯放手。
"不要去……"突如其来的恐惧抓住了她。她不要他去找别的女孩!"阎皓,别去,请你不要去……"
"我只是去喝点小酒,一下就回来了。"
"不要、不要,不要走……"她终於哭了出来,埋进他的胸膛,"不要丢下我……"
想到他或许不再需要她,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毁灭。打从一年前的那一夜,她就遗失了自己的心,她的世界里只充满了他的身影,如果他离开她,她连自己都找不到了,剩下一具空壳的她该怎么办?
唯侬反常的恐惧让阎皓产生警觉。
"你怎么了?我没有要丢下你──"
但是不管他怎么哄,侬侬就是听不进去,她紧抱著他,彷佛不一秒钟他就会消失不见。
她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到底该怎么做,她才不再害怕忧虑?
这样下去不行!
她太过依赖,只要看不见他她就害怕慌张,她对他缺乏信心,对自己也缺乏自信,再这样下去,他们的感情会被扼杀殆尽。
他们两个都需要冷静。
"我哪里都不去,我送你回房。"
唯侬抬起泪雾迷蒙的双眼,第一次在阎皓的眼中看见高筑的围墙。
一堵看得见,却触摸不到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