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教室传来一阵琴声。优美中带有一丝悲凉。陆老师站在楼下已经听了半天了,这会儿点点头,踏上了楼梯。
自从三个月前天谴案件结束,陆老师排除一切干扰坚持查封了霹雳MIT以后,圣英大学果然一片死寂。按照陆老师的推断,陶老师因为当初收到威胁停止经营计划的传真,而建立霹雳MIT是被真正的犯人利用了,所以没有MIT就不会有事。虽然有点霸道,而且私心不言而喻,但是结束了MIT以后,圣英果然没有再发生类似的事件,也就是说,陆老师的高压手段奏效了。
自从MIT解散,陆老师强行将还有三天到期的两位交换学生送出了校门,把一直和自己唱反调的陶老师一脚踢到了非洲的乌干达。187家里太硬,陆老师动不了他。至于白目的黄辉宏和李晓星,陆老师直接无视了他们的存在。真正让陆老师想要争取的是詹士德和林冬藤。现在的他们,一个拒不奉诏整天抱着电话和女朋友说悄悄话,一个整天在音乐教室里与钢琴为伴,用顺从的方式与陆老师斗争到底。
“刚才的曲子弹得不错,很能震撼人心。詹士德,你又进步了。”
詹士德一手收好摊在琴架上的曲谱,一手将键盘旁边一枚亮晶晶的东西收入口袋里:“老师今天来的有点早,我还没有正式开始练习。”陆老师显然对他相当容忍:“只要你做得好,老师会帮你写申请,去美国作交换学生。你会受到最好的教育,受到最多的重视,也会因为这样成为最值得圣英骄傲的精英学生。这几个月,你听从了老师的话,离开那些黑名单的家伙好好练琴是对的。恋爱、友情、活动对于学生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成为精英,成为中所瞩目的天才,才是人生最大的意义。老师相信你,看好你。”她看詹士德根本没有反驳,越说越高兴,走到钢琴旁边伸手抚摸琴键,“在圣英,黑白名单就好像是这钢琴琴键上的黑键和白键。只有白键弹出来的才是正统的大调音乐,才是高雅音乐。而黑键,永远都只能是陪衬,永远都不能成才。”
“我到不这么认为。”詹士德抬起头来,微笑里根本没有温度,“白键和黑键原本就没有区别,这世界上的音乐都是白键和黑键交错而成的。如果只有白键,世界将乏味的像一口枯井。我从小就对黑键有种特殊的感情,还曾经自创了一首黑键练习曲。不见得比白键的练习曲差。”说着,詹士德灵巧的手指在黑键上迅速滑动了几下,一串优美的音符响彻音乐教室。
陆老师显然有些不高兴:“你就是从小接触到了太多负面的东西才会这样!好了,我也不想和你讨论这些了。高校评鉴委员会的二次专家评建组就快要来了,你最好把那首曲子练好,不要再专家组面前丢脸。”
“那,老师答应我的事呢?”詹士德没有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她。陆老师摆出教务主任的架势,满脸都是政治家的无常:“我答应的一定会做到,我也希望你不会食言。我还想说,你和林冬藤都是聪明人,经过这三个月应该想明白了。看来我高估了你们。你们虽然有成为精英的潜质,却自甘堕落。继续练琴吧,别让我失望。”
陆老师转身的瞬间,詹士德从兜里掏出那枚他怀念了很久了指环,脸上浮现出温暖的微笑。
几个月来安凝一直做着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看见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忸怩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管安凝用任何方法与对方沟通。就算是用安凝所知道的所有国家的语言,另一个自己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如果是在自己的世界里,安凝铁定会觉得自己是电视剧看太多,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可是在这个什么都可能成为真实的时空里,安凝宁愿选择相信,事有蹊跷。
回想当初,安凝伸手握住詹士德的手,心中的恐惧豁然释放,以往的忐忑和惴惴都因为有了分担而显得微不足道。或许就是因为这样,这个隐藏在深心里的另一个自己终于有机会站出来了,也许,这就是安凝寻找了很久的,分身。
翻开时空象限,书页上已经积上了灰尘。因为七宗罪和天谴的出现,安凝曾经一度绝望的认为,时空秩序已经荡然无存,时空的毁灭势在必行。但三个月来的风平浪静,却让故事回到了原来的情节上。难道牵起詹士德的手反而让时空的轨道重新纳入了正常吗?也许,这本发光的书会带来结论吧。
“终于想起我了?我就说你一定会相信我的。时空的旅行者,是不是已经适应了新的时空了?咳咳,好吧,我说重点。听好,分身是你在这个时空里能否长期存在的依据。如果你的分身就在你身边,你会感觉到能量的转移,能量高的分身会吸收能量低的分身身上的能量。别跟我说你没有异能就没有能量。即使是两个麻瓜之间也是会有能量转移的。所以你注意想,最近有没有突然失忆,或者突然晕倒,又或者全身突然精力充沛?没有,都没有?那就怪了。看来需要我金笔客,回去翻翻金笔点龙,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安凝皱了皱眉,这本书怎么越来越瞎啊。刚开始文字里还有那么点金笔客指点江山激扬未来的感觉,最近,却越来越像断肠人的词儿了。等等,断肠人?安凝想起了断肠人的分身,校医院那个瞎到不行的校医。难道这本书,是他写的?不会啊,既然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他没有必要隐瞒下去啊。
“啊,忘了一个很重要的可能。”书页突然发出亮光,安凝又一次翻开,“你看得见我的亮光,证明你是透过灵体才看见我的。我曾经在时空之门里看到了一种特殊的情况,那就是两个人的分身拥有相同的频率,而在时震时发生了灵体转换。也就是说,灵魂交换。至于适用不适用还是需要慢慢推敲,我金笔客……”安凝狠狠的将书合上,塞到了书架里。那本时空象限还在那里不甘寂寞的闪啊闪啊。可惜,这个世界除了安凝,谁也看不到它那蓝盈盈的光芒。
决定了,既然没人知道未来,不如自己创造未来。看来把指环和琴谱放在那里是对的,未来需要面对,而不是恐惧。安凝向心里那个一直不肯说话的自己默默地表示了感谢。决定了,不再动摇。
但是很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默默接受一切的能力,包括失去了安凝的陆克英。
陆克英就快要疯了。一周以来,他最怕的事情就是手机响起来,邮件发过来。那些偷拍照片,和淹没在记忆深处的图画,那个自称黑鬼的家伙就好像是陆克英肚子里的蛔虫,在每一个不可思议的角落里都留下了黑暗的足迹。恐惧,却没有真正的伤害。陆克英知道,就算把这些话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除了……
“你怎么又吃这么点儿啊,减肥也不是这么减的啊。你自己低血糖自己不知道啊。诶,没有男朋友就管不了你了是怎么的?诶诶诶,说你呐,往哪瞅?吃饭!”岑应茗右手在安凝后脑重重一拍,向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詹士德**似的咧开嘴嘻嘻笑着。“少爷,你不要再闹了。”严希纯踩了他一脚,故意挖苦道。
岑应茗伏低了身子,几乎是贴在餐台上,压低声音:“希纯,你不知道。詹士德现在被老巫婆盯得死死的,不许接触MIT、不许接触黑名单、不许接触安凝。没看他故意在这么不远不近的地方吃饭吗,那是……唔唔。”
安凝若无其事的吃着饭,眼睛里却充满了笑意。岑应茗嘴里给人塞上了个肉丸子,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堵在嘴里的话只好跟着丸子嚼一嚼,回肚子里报到去了。詹士德淡淡的勾起嘴角,显然很享受这种嬉闹的温暖。
“安凝。”安凝抬起头,有点惊讶,因为在她的记忆力,陆克英应该求助的人是黄辉宏,“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们了。”安凝想詹士德望了一眼,又一次注视在陆克英身上,伸手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和电视剧里一样,陆克英被幼年的梦魇所困扰,在没有父亲的压抑中扭曲着心灵。当安凝顺着影片找到圣英附幼废弃的游乐园时,天早已黑了。“不愧是网友票选第一的最恐怖的地点诶,月黑风高阴风阵阵,如果有鬼出来我都会相信啊。”“应茗!”严希纯伸脚又要去踩,这回岑应茗躲得快。“不要这样啦,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少爷嘛,干嘛整天泄我底啊。踩我,你不知道踩我脚趾头就是踩我脑袋啊。快点道歉,道歉啦。”
“谁来跟我玩游戏。快来跟我玩游戏。要不要跟我玩游戏。”
岑应茗抓着严希纯的手突然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希纯,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安凝转过脸去,想不到废话连篇的岑应茗竟然怕鬼怕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谁要跟我玩游戏,快来跟我玩游戏。”“啊!”岑应茗双手抱头,原地蹲下,看来真的是被惊吓到了。陆克英用力抓着安凝的手,好像这样可以保护她,或者,这样可以得到她的保护。
“快来跟我玩游戏,快来跟我玩游戏。”
声音很近了,好像就在脚下。岑应茗眯着眼睛,睁开一条缝。“啊!!!!!”原来在他脚下是一个被割掉了手脚的洋娃娃,被戳坏的眼睛,一只好好的闭着,另一只却直愣愣的翻着白眼,一头金色的头发乱蓬蓬松垮垮的,就像是鬼来电里索命的鬼娃。安凝捡起娃娃,用力拔掉了娃娃的头。里面是一只录音笔,兀自高喊着:“快来跟我玩游戏,快来跟我玩游戏啊。”声音凄厉无比。
“恭喜你通过游戏第一关,先为你们的勇气拍拍手哦。”安凝把录音笔往陆克英手里一交,瞪圆了眼睛向四周张望,录音笔兀自说着,“快点跟我玩游戏吧。游戏规则很简单哦,只要找到我,陆克英就不用死啦。你只有一天的时间哦,游戏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