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几个问题，你没有考虑到。”罗杰斯沉默了几秒钟后说，“按照你的推理，‘萨嘎达瓦’这个单词就没有意义。
既然‘王宫南方的城堡’指的是坛城，那么不需要这个萨嘎达瓦，整个意思也是完整的。
‘月亮’、‘太阳’、‘王宫’、‘城堡’、‘南方’、Y、卍，只要这几个单词和字符，就能表达出你所说的意思，那么羊皮卷设计者安多德或者马科斯神父，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加上‘萨嘎达瓦’这个时间呢？”
“加上这个时间，是为了强调，在四月十五日那一天，坛城殿一定会有事发生。”拉尔森说，“他应该是更进一步将人们指引到坛城殿。”
“按藏传佛教的仪轨，萨嘎达瓦节那一天，不仅是坛城有活动，其他地方如寺院、神山、圣湖等，都会有法事活动，这个时间并不唯一指向坛城。”吴钦说。
“但是对于王室和神父来说，这个时间的指向性就是确定的。坛城是王室的供奉之地，也是最隐蔽的地方，如果要掩藏什么东西，坛城都最合适的地方。同时，还可利用萨嘎达瓦节这一天，百姓都把注意力放在热闹的佛事活动上，可以让王室在这里行动更为隐蔽。”拉尔森。
“似乎也有道理。”吴钦说，“可不可以在坛城殿那根柱子下面试探性挖掘呢？”
“不行，我们是来考察的，不是考古，不能轻易动土。”罗杰斯坚定地说，“现在已有风声说我们是来转移文物的，我们一定谨慎行事。”
“吴先生，你的想法如何？”罗杰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吴钦。
“坛城对于佛教信徒以及古格王室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场所，但是对于安多德神父而言，未必是他所关心的地方。坛城供是藏传佛教密宗的一种修习方法，王室成员或许关注，而神父未必对此有兴趣。用如此偏门的思路来设计秘符，我觉得有些过于难解了。”吴钦一脸疑惑，看着拉尔森。
“坛城是王城的圣地，也是信徒心中不可侵犯的地方。古格王城遭受了严重毁损，但是坛城却保存下来，说明坛城是安全的地方。神父一定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选择坛城这个特殊的位置。”拉尔森看了看罗杰斯和吴钦，接着说：
“我们知道，耶稣会的神父和修士极其自律，只要是有利于教会的事业，他们不辞辛苦，当然也不惧怕学习。
研究当地的信仰、民俗，尤其是了解藏传佛教的**是神父所必须的。神父在传教的开始阶段，与僧人们进行过多次辩论，如果不了解藏传佛教的理论和知识，怎么能驳斥对方并且取信于国王呢？
所以，我相信，神父对佛教是了解的，尤其是对王室成员的重要佛事活动如坛城供是清楚的。”
“还有一个问题。”吴钦说，“说到坛城供，如果神父对这个仪轨有研究，其实没有必要设计出‘太阳’、‘月亮’的方位，直接在坛城供图里找到代表财富的位置x就行了，只要在秘符里指定这个数字，岂不是更简洁。”吴钦说。
“简洁当然是设计的要求，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秘符一定要隐晦，不能太直白。如果直接说出财富的位置，那还要秘符何用？所以既要考虑简约，也要考虑神秘，不能轻易破解才是秘符的要求。”拉尔森说。
“我记得有资料显示，古格王室的成员有的大部分接受了天主教，有的已洗礼，既然他们信仰已经改变，是不是说明佛教的**对王室不再那么重要。进而说明，坛城对王室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从另一个角度说，萨嘎达瓦节是不是也就不那么重要。如果这样，前面的推理就不是那么可靠了。”吴钦说。
“虽然王室成员有的已经信奉了天主教，但大部分人没有接受洗礼。”拉尔森说，“即使他们内心接受了天主教，但是毕竟是王室成员，他们还要顾及百姓的感受，所以，坛城对于王室仍是重要的场所，并非可有可无。因为佛教对于藏族人来说，好多的仪轨已经不是简单的佛教活动，而是内化为生活方式，所以坛城的重要性是不可替代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
“还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吴钦说，“拉尔森先生不要嫌我烦吧。”
“没有，没有。我们是在探讨问题，质疑越多越有利于解开谜团。”拉尔森说。
“就Y的延长线来说，你认为延长到柱子下面，但是为什么不能延长到墙角呢？为什么不能延长到殿外呢？反正都是Y字母。”吴钦说。
“任何密码都是有缺陷的，不可能十全十美。古格秘符应该也有不足，但是从常理来推断，不是柱子的底下，就是殿内的墙角，不可能延伸到殿外。”拉尔森说。
“坛城殿内有没有窗户？窗户是开在哪一面墙壁上的？”罗杰斯突然抛出这个问题。
拉尔森迟疑了一下，他望望吴钦，吴钦摇了摇头。
“我当时没有注意。”拉尔森说，“刚进坛城殿的时候，里面好像有一丝光线，后来手电筒亮了，就没有留意自然光是从哪里进来的。墙壁上都是壁画，没见到有窗户啊。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萨嘎达瓦节的那一天，太阳或者月亮会不会从坛城的窗户上照射进来呢？”罗杰斯说。
“您是想说时间与地点的联系？”拉尔森用钦佩的眼光看着老师说，“这倒是一个思路。我们应该再去坛城殿仔细看看。”
……
这时，有人在敲门。拉尔森走过去开门格列站在外面。
“格列先生，你回来了，曲珍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拉尔森问。
“还好，恢复得不错。”
吴钦看到格列来了，便起身告辞。他与用眼神打了个招呼。
格列发现罗杰斯也在，不免有些吃惊。
“罗杰斯先生，您什么时候到遮达了？”格列知道罗杰斯会说中文，他与罗杰斯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好，格列先生，又见面了。”两人握手。
拉尔森转身回来，给格列倒了杯茶，两人坐在沙发上，格列就坐在吴钦刚坐过的位置上。
“格列先生，以前我们合作多年，关系一直不错，今天，刚好有些问题也想要请教。”罗杰斯说。
“没有啦，我来向考察团报到。”格列说。
“拉尔森，把古格秘符调出来。”罗杰斯对拉尔森说。
拉尔森愣了一下。
“格列是自己人，没事的，把古格秘符打开。”罗杰斯说。
拉尔森从电脑上找到古格秘符，投影到墙壁上。
“格列先生，你见过这个羊皮卷吗？”罗杰斯看着格列。
“嗯，这个我见过，当时庞远教授的考古队在干尸洞里发现的，我只看了一眼，他们就急匆匆收起来了。”格列说。
“是这个内容吗？”罗杰斯问。
格列盯着墙壁上的字符看了一会儿，说：“好像就是这个，当时我只记得‘萨嘎达瓦’是藏文，我认识，其他的语言不认识。”
“格列先生，你看这几个字符卍、Y，这些字母代表什么意思？”罗杰斯说。
“卍字符是佛教的吉祥字母。Y是英语字母，没什么特殊的。”格列说话直截了当。
“这些都是常识，说一说有什么奇思妙想，关于这些字符。”罗杰斯说。
“如果不按常理，卍字符如果把两条线拉直，不就是十字架嘛，与你们西方**的标志是一样的。”格列说，“或者把这个十字倾斜一个角度，就变成X，与Y对应起来，可以指男人女人。”
罗杰斯的脸上露出难有的笑容，“格列先生的思维就是与常人不一样。”
“佛教中，太阳、月亮有什么特殊的意义？或者在什么特殊的场合会有太阳、月亮造型？”罗杰斯问。
“佛教中的太阳，地位并不突出。”格列说，“所谓的佛光普照，指的是佛陀，是菩萨，而不是太阳。倒是月亮有特殊的意义，有一个月亮菩萨，他是药师佛的助手。其他的好像没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噢，对了，卍字符有时也指太阳。另外，有一种传说，说是古格的暗道是卍字形的，没有人考证过。”
“萨嘎达瓦在藏传佛教中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那一天通常会举办什么活动？”罗杰斯问。
“萨嘎达瓦是藏历四月十五，是佛教的殊胜之月，吉祥之月，这个月做什么善事恶事都是亿万倍的业力。”格列说，“四月十五是古代印度历法的六月十五，这一天月亮最圆，离西藏最近。因为这一天是释迦牟尼佛祖开悟之日，所以这一天对佛教徒来说特别值得纪念。这一天的活动，有大法会、竖经幡等，都是当地非常隆重的活动。”
“格列先生不愧是文物界的前辈，对西藏的文化了如指掌，造诣很深啊。”罗杰斯说。
“罗杰斯先生过奖了。”
“来，喝茶，喝茶。”三人举起杯子，各自缓缓地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