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娃急急忙忙往冲出客栈时,撞上靠墙的一排木板。那排木板像多米诺骨牌,一块接着一块倒下去。在安静的夜晚,声音听起来很响。
刚回房间不久的吴钦听到了声音。他打开房门,想去看看什么情况,发现黄宛丘也打了房门。
“什么声音,你听到了没有?”吴钦说。
“听到了,会不会有小偷?”宛丘说。
“我还是不放心奶奶,我们去看看吧。”吴钦说着就带上门,往楼下走。
“等一下。”宛丘回房间拿了手电筒跟在吴钦后面下了楼。
他们刚走到小院,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小院大门的缝隙挤了进来。
“什么人?”吴钦大喊一声。黄宛丘的手电筒直射来人方向。
“是我。”
吴钦和宛丘都吃了一惊,原来是格列。
“叔,三更半夜你在这儿干什么?”宛丘问。
“你不是去遮达县城了嘛?怎么又回来了?”吴钦说。
“出事了。”格列向四处看了看,“达娃,看到没有?”
“没有,今天一天都没见到他。”吴钦说。
“达娃是个坏蛋。”格列说,“他把我骗进一家餐馆将我打倒,抢走了我的佛珠和手机,还把车开走了。我是走了十几公里才赶来的。这小子不知又要干什么坏事。”
“叔,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黄宛丘说,“那个抢我佛珠的蒙面人,当时就觉得有些眼熟,应该就是达娃。”
“他要佛珠干什么?”吴钦皱起眉头,“情况不妙,这家伙可能跟老罗是一伙的。”
“快去看看奶奶吧。”宛丘说。
这时,拉姆也从房间里出来,众人涌进了梅朵的小屋。
屋里灯亮着,梅朵坐在佛龛前的木榻上,两眼紧闭,双手想要合十,已经合不拢了。
“奶奶,奶奶。”拉姆喊了两声,“这么晚了,还不睡,还要念经。”
“你们看,奶奶的手掌还在冒白烟。”宛丘说。
吴钦和格列睁大了眼睛看着。拉姆去**奶的手时,发现那双手已经僵硬了。
“奶奶,奶奶。”拉姆大喊道。
梅朵一点反应都没有。拉姆哭了。
“别叫了,她走了。”格列双手合十念了几句咒语。
吴钦也看出来了,老人是坐化的。这是修行到一定境界的佛教徒能享有的特殊造化。
“佛珠不见了。”宛丘说,“明明是绕在奶奶手上的。”
“刚才你进院子时,是不是将一些木板给撞倒了?”吴钦问格列。
“没有啊。我刚进院子,就看到你们在那里。”格列说。
“应该是达娃来过了,他又偷走了佛珠。”吴钦说。
拉姆哭着喊奶奶,梅朵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达娃一定发现了什么秘密,又一次抢走了佛珠。”吴钦说。
“我听老一辈人说,有一种天珠,在人的掌心里可以暖化,内部形态可以变幻。”格列说,“会不会是达娃发现奶奶掌心里的天珠有了异变,才抢走了的佛珠。”
“走,赶快走,再不去就晚了。”吴钦说。
“去哪里?”格列和宛丘异口同声。
“马泉山万佛洞。”吴钦说。
“拉姆,宛丘,你们陪着奶奶,我和吴钦去去就来。”格列说。
“我要跟你们一起。”宛丘说。
吴钦知道黄宛丘的臭脾气,说:“走吧,走吧。”
“开我的车去吧。”拉姆将车钥匙交给吴钦。
格列、吴钦、黄宛丘出了小院,登上客栈门口停着的面包车,飞快地向达巴方向驶去。
……
吴钦驾驶着面包车,载着格列和黄宛丘向马泉山疾驰。到了山下,他们发现了老罗驾驶的越野车。格列在阿里考察多年,对马泉山万佛洞比较了解,他凭着直觉,带着吴钦和黄宛丘来到卧佛洞。
卧佛脚下的那个石质齿轮提醒他们,对手已然进洞。
吴钦用力拧动那个齿轮,石门徐徐打开。他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里面是一条暗道。他抬脚就跨了进去,格列和宛丘紧随其后。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黑暗中有人喊:“老哥!”吴钦心头一惊。只见暗道的黑处亮起一束光。吴钦用手寻找发声处,原来是瘦猴站在黑暗中。
“瘦猴,你怎么在这儿,老罗他们呢?”格列问。
“他们已经进去。庞远拿着藏宝洞的密钥。”瘦猴说。
“什么密钥?”
“就是一串佛珠,其中有一颗天珠。那天珠会变色,天珠内有一条亮线指引着暗道的方向。”瘦猴说。
“看来,我们的分析是对。”格列说,“只是没有想到,最珍贵的秘密原本就在我们身边。”
“那是我爷爷的佛珠,也是奶奶的。”宛丘说。
“走,快追。”吴钦说。
在一个十字路口,他们停下来。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瘦猴拿出蓝光手电,光束射在地上,有细微的荧光。
“走,沿着这些荧光走。”瘦猴说,“这是老罗留下的暗号。”
几个人紧紧挨着,沿着荧光所示的通道小心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绕过几道路口,又过了帐篷形的大洞穴,进入圆形陷阱,最后来到了通往金库的暗道。
那里面亮着灯。吴钦告诉伙伴不要吱声。他关掉手电,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暗道尽头,他看到了闪闪发光的金堆。格列、宛丘、瘦猴也跟上来蹲在洞口。
……
罗杰斯再次举起手枪对准曲珍的时候,格列正好出现在暗道口。
格列看到罗杰斯的手枪和枪口前面的曲珍。他拨开挡在前面的吴钦,冲向罗杰斯。罗杰斯听到身后有动静,转身将枪口对准格列。格列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举起双手。
就在罗杰斯即将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庞远拿着一块金砖对准罗杰斯的后脑使劲砸下。罗杰斯一声不哼,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庞远也倒在他的身边。
曲珍抱着拉尔森哭喊道:“阿爸,快来,救救拉尔森。”格列跑过去蹲下问:“孩子,你没事吧?”
“阿爸,我没事。”曲诊的脸上还挂着眼泪。
吴钦捡起罗杰斯的手枪,在金堆四周转了一圈。他看到老罗、豹子都死了,他又摸了庞远的脉搏,心脏也停止了跳动。他来到曲珍跟前。格列从曲珍怀里夺过拉尔森,说:“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阿爸,”曲珍看到格列和吴钦他们进来,哭声更大了,“他们都是坏人,只有拉尔森是好人!”
“孩子,别怕,一切都过去了。”格列问,“是谁杀的拉尔森。”
“是他,罗杰斯。”曲珍停下哭声,“罗杰斯打死了庞远和他的同伙,还要杀我,是拉尔森保护了我。”
格列蹬了一脚倒在地上的罗杰斯,让他面朝上。罗杰斯死不瞑目。他那白色的山羊胡子上沾满了尘土和鲜血。
吴钦拉着宛丘的手说:“这便是古格秘符所示的宝藏,是古格王室的宝藏。”
“贪图宝藏的人,一个都没好下场。”宛丘说,“尘归尘,土归土。人生不易,何必这么贪心呢。”
“老哥,我们要不要带几块金砖出去?”瘦猴说。
众人目光都投向了瘦猴,那目光里全是鄙视。瘦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他们刚才进来的那个暗道垮掉了,洞口完全被堵死。吴钦赶快跑过去察看情况。
“钦哥哥,小心。”宛丘喊道。
吴钦蹲在地上看了看。回头向众人摆了摆手说:“这下麻烦了,出不去了。”他看了看这个方形的暗室,四面墙壁上各有一条门洞,刚才进来的那门洞垮掉,另外还有三个门洞还敞开着,只是不知道那些暗道通向何处。
吴钦走近与垮掉的暗道口相对应的另一个暗道口,用手电往里照了照,深不见尽头。他正想把手电收回来再去看别的洞,猛然间“咣当”一声,那暗道口上方掉下来一扇石门,活活将暗道口封死。吴钦的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幸亏没有往里走,不然他那肉身就成了肉饼了。
还有另外两个暗道敞开着,他却不敢再贸然行动了。
黄宛丘看到刚才的一幕,吓得直打哆索:“钦哥哥,不要乱动,小心再触到机关。”
吴钦走到庞远身边,从他的手里取下那串佛珠。这时,那颗天珠颜色的颜色是淡红色的。
“情况不妙。”曲珍盯着天珠说,“庞远拿着天珠时,天珠一直在变红,内部的线条也是越来越亮。现在这天珠的颜色变淡,亮线已经消失。没有天珠的指引,我们可怎么出去啊。”
宛丘拿过佛珠,翻来覆去看了看。除了天珠的颜色由原来的暗黄色变成现在淡红色,其他的没什么变化。
格列接过佛珠,用双手使劲搓揉那天珠。天珠的颜色仍在一点点变淡,变黄。
“我们要被困在这里了?”瘦猴说。
“天无绝人之路。”吴钦拿过佛珠,“这天珠之所以会变色,是因为在奶奶的手心里捂热了。宛丘,你来,用你的双手好好捂着天珠。两眼闭上,内心虔诚地祈祷。”
黄宛丘接过佛珠,将天珠捂在手心,闭上眼睛,嘴里念叨着“菩萨保佑”。
吴钦看着两个左右相对的暗道,不知该从哪个暗道逃生。过了几分钟,宛丘睁开眼睛,打开两手。遗憾,天珠并没有变红,而是恢复了原来的本色。看来,宛丘的功力不足,无法暖化天珠。
一丝绝望涌上宛丘的心头。
“吴钦,宛丘,你们两人一起试试。”格列说,“你们两人各伸出一只手,双掌合力夹住这颗天珠。你们看着对方,心里想着对方的好处,想着你们美好的未来,想着你们一生一世要在一起。”
“这行吗?”吴钦说。
“试试吧。”格列说。
吴钦和宛丘相向盘腿而坐,两人的右手掌心相对挨在一起。那颗暗黄色的天珠就夹两掌之间。他们闭上眼睛,开始在内心为对方祈祷,想象美好的爱情和未来。
两三分钟之后,吴钦感到自己的手心有点发热。他没有睁眼,继续想象着黄宛丘的好,她美丽、聪颖,爱憎分明,她痴情、活泼、执着守信……吴钦的手心越来越热。他微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手掌冒着热气。他睁大眼睛,看到宛丘面色红润,两人的手掌不断涌出热气。手心里的天珠像刚从火中取出来的栗子滚烫滚烫。
“宛丘。”吴钦轻声唤道。
宛丘睁开眼。她也看到徐徐升起热气。她的眼里充满了激动和爱意。
又过了几分钟,双手分开,天珠躺在吴钦的掌心。太神奇了,天珠变成暗红色,天珠内部一条亮线缓缓向前延伸。
吴钦立马根判定方向,亮线所指,应该走西侧的暗道。“走,我知道往哪里走了。”他拉了一下宛丘的手说。
“钦哥哥,小心,不会有错吧。”
“没错,跟我来。”
格列拉着曲珍也跟上。瘦猴不敢落后。众人钻进了西侧的暗道,一直往前走。吴钦清楚地感觉到他们走的下坡路。他们按照天珠的指引,拐了几道弯,又经过几个岔路口,终于走出了山洞。
山外仍是半夜,月亮高悬天空。
“这是哪儿?”宛丘看着连绵起伏的山峦说,“我们是在一个**里吗?”
“这是后山。”格列看了看地形说,“我们是从前山进入山洞,现在从后山出来了。”
“走,回前山去。”吴钦说。
这时,从山的北侧靠近河道的地方,驶来两辆车,四束车灯在夜色中晃来易学去,像是远古神兽的眼睛。
没几分钟,那两辆来到吴钦面前。冯云鹤从车里跳了下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文化局长边巴、公安局鲁局长。
“师兄。怎么是你?”吴钦不解的问。
“呵呵,钦哥哥,你还不知道吧?”宛丘说,“你这位师兄是国家文物保护委员会的特侦人员。他在外国做生意,其实是一种掩护,专门搜集国际文物市场上的信息,发现中国流失的文物,他们就会查证文物是从什么渠道流失到海外的。进而顺藤摸瓜,倒查国内的文物走私通道。”
吴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心中,冯云鹤是个文物贩子。而且,他还控制黄宛丘监视自己。
“冯叔叔,谢谢你,帮了我,也帮了钦哥哥。”宛丘说。
“原来,你们都在演戏?”吴钦一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你的毒瘾?难道也是装的?”
“不,那是真的,药也是真的。冯叔不是为了控制我,而是为了求助我。他是我的上司。”宛丘说。
“吴钦,你辛苦了。”边巴局长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就理不出头绪。庞教授是什么人,我们一直搞不清,不知道他到底是黑是白。现在总算水落石出。”
“师兄,那你为什么帮庞远?”吴钦看着冯云鹤说,“是在钓鱼吗?”
“我开始也拿不准庞远的心思。”冯云鹤说,“我是在帮他,他也知道我在帮他,但我帮他不是让他私吞国家财产。”
“善良的人可能一时受伤,但最终都会有好报的。”格列一手拉着曲珍,一手拉放在吴钦的肩头。
“一切都过去了。”宛丘说,“我爷爷呢?他怎么样?”
冯云鹤又摸出他的电子烟说:“黄老,他走了。”
“爷爷——”黄宛丘失声痛哭起来。
“宛丘,别难过,还有我呢。”吴钦将宛丘揽在怀中。
“吴钦。”格列说,“你来西藏是不是还有一个心愿没有了却?”
吴钦想了想,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有些梦想可能永远也实现不了。”
“你想不想见你的母亲?”格列说。
“我母亲,她在哪里?”吴钦眼神里尽是疑惑。
“她在拉萨。”格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真的吗?”吴钦说,“你是怎么知道阿妈的下落的?”
格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黑白照片,交给吴钦。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合影,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子,背景是拉萨的布达拉宫。照片已发黄,青年男子身着**,身材清瘦,眼睛有神。女子穿着藏族裙子,笑容可掬。女子怀里抱着小男孩。
这张照片他太熟悉了。他也有一张,就在西部大学的宿舍里。这张照片也是寻找母亲的唯一线索。
格列说:“走吧,是时候母子团圆了。”
吴钦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对着照片轻轻地说:“阿妈,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