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黎并未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宋瑶珠也没有刨根问底。
她的内心深处,始终提防着楚黎,问得越多,自己暴露得也就越多。
将宋瑶珠送回益仁堂后,楚黎并没有立刻离开。
虽然他暂时唬住了千户,那可家伙一看就是个食髓知味的老色鬼,这次坏了他的好事,保不准他什么时候又杀个回马枪。
杜阳既然已经选择攀附千户,那他自然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楚黎更担心火狐会暗中对宋瑶珠下杀手。
周旋在这么多的明暗势力中,楚黎也是头大。他现在做的事,无异于火中取栗,稍有差池就可能连累宋瑶珠这一大帮人。
可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留下来呢,这让楚黎有些犯难。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魏家?”宋瑶珠忽然问道。
“我有点事来找你,正好看到你被人带走,有点担心,就悄悄跟上去瞧瞧。我现在可是安平县的捕头,保护百姓是我的责任。”楚黎说得轻松且又正义凛然。
楚黎确实来找过宋瑶珠,不过并没有亲眼看到她被人带走,而是利用回溯眼看到的。
“你找我什么事?”宋瑶珠微蹙着眉头问道。
“也没什么事,就是家中的饭菜有点不合胃口,想来宋姐你这里蹭点吃的。”楚黎微勾着嘴角,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宋瑶珠听得一愣,继而忍俊不禁。
到处蹭饭,这确实是楚黎的习惯。
以前,每到饭点,他不是往张家跑就是往李家去,用的借口也很冠冕堂皇:白天有没有人找你们麻烦,我是来帮助解决麻烦的。
百姓们只想告诉他,我们的唯一麻烦就是你,你不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就没什么麻烦了。
可他们一般的小百姓当然不敢这样说,毕竟楚黎怎么说也是衙门的捕快,惹他不高兴了,三天两头来找事,那谁也受不了,倒不如一顿饭把他打发了。
宋瑶珠也没多想,亲自下厨给楚黎做饭去了。不管怎么说,今晚他确实是帮了她。
至于这个帮,于以后来说是不是帮的倒忙,这以后再说。
起码有一点宋瑶珠很清楚,那就是杜阳让她很失望很伤心。她做梦都想不到,那个男人竟然会把她献给别人。
楚黎美美的吃过宋瑶珠做的饭菜后,已经是深夜。
反正他以前也长时间在这里养伤,此刻借口天太黑了不想走就留了下来。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楚黎就离开了益仁堂,他要去好好调查调查那个千户。
这一查可不得了。感觉昨夜自己真是有些无知无畏。
千户姓于名唐,本就是安平县人,不过家不在安平县内。
余家在距离安平县县城一天脚程的烟霞寨。
这烟霞寨可不简单,里面住的是纯粹的余家大家族,其宅子的防御能力,比县城不知道强大多少倍。
余家在大惍朝打天下的时候就跟着出力。后来惍朝建立,余家因为功劳,被封为千户,平日里能自己养兵千余,战时更能指挥军队数万。
而这千户之衔,还是余家世袭的。只要余家不犯大错,不被皇上剥夺职位,那就可以一直父传子,子传孙。
余家一直对大惍朝忠心耿耿,甚至还有不少人认为,安平县能如此平安,余家功不可没。
陈怀生身为地方县令,见着了余唐,还得鞠躬行礼呢。
“还真是一只老虎。只是驱了这只老虎去吞狼,以后怎么驾驭他呢?”楚黎陷入凝思。
调查了一天,楚黎算是收获颇丰,从郑屠户那里买了一块好肉,又回到了益仁堂。
宋瑶珠没想到楚黎竟然又来她这里,心绪很是复杂。很高兴他能来,又有点害怕见他,至于到底为何,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正在用饭的时候,阿福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掌柜的,不好了,来病人了。”
“来就来了嘛,又什么可惊慌的。”宋瑶珠呵责道:“我这哪天没几个病人。”
阿福却一脸惊慌,“不是一般病人,是余千户家。”
宋瑶珠一怔,手中的饭碗差点打落。
楚黎刚刚才向她说了那个千户的来头,现在他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既然被盯上了,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别怕,有我在呢,先出去看看情况。”楚黎道。
宋瑶珠虽不觉楚黎一个捕快这个时候能派上什么用场,可有他这句话,心中竟自安稳了几分。
两人放下碗筷,跟着阿福去了。
到外面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起码有一二十人已经挤进了药馆,外面黑压压的还站着很多。
这些人和余唐先前所代领的那些官兵还不同,他们是烟霞宅余家的本族战士,穿的都是他们自己的黑白色战甲,头上插着羽毛,戴着骨链,无不彰显着他们的身份。
“你就是安平县最好的大夫宋大夫吧?快,快救救我儿子。救活了他,保你荣华富贵,若他有个三长两短,哼!”
楚黎打量着说话的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头发已经有些沙白,身子倒是挺健壮的。瞧他那气势,远甚于其他人。
男子的话语令人不爽,可宋瑶珠也没说什么,急忙去看病患的情况。
这一开,宋瑶珠不禁也是面色一凛,下意识的抬眸朝着楚黎看了一眼。
楚黎凑上去一看,也是暗吞了一口唾沫。
那病人身上缠满了布,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渗。更为恐怖的是,他的头被缠成了木乃伊,却还是可以看出左边明显凹陷了下去。
“快,把他抬里面去。”宋瑶珠说道。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病人所躺的小床往里面搬。
“楚黎,你来帮我搭把手。”宋瑶珠拿着剪刀,招呼楚黎上前。
楚黎一想自己也不会治病救人啊,宋瑶珠不喊阿福他们来帮忙,喊他能起什么事。
心中虽如此想,楚黎还是上前去,按照宋瑶珠的吩咐,将缠在那人身上的绷带给剪开了。
绷带从那人身上撕掉的时候,本是昏迷的他,瞬间被疼醒,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你们干什么,想疼死我哥哥吗?”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大声骂道。
“要不你来?血肉都和绷带粘连到一起了,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没用。待会换药,还有更疼的呢。”楚黎怒怼道。
“你……”
“退下。让他们治疗!”白头发男子冷声道。
那眼神,那表情,就像是在说:治得好那就不计较你们治疗的过程。若是治不好,你们也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