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红分开后，楚黎便没有立刻离开青云观，而是在这里美滋滋游览了一番。
如此美景，若放在他的时代，可得交钱。
直到日暮时分，楚黎这才下山。车夫蹲在路边，烧起一小堆柴火，碳灰中还埋着几个从附近挖来的木薯。
见着楚黎来，他还刨出一个烧熟的递给他尝尝。
“味道不错。”楚黎赞了一句，示意车夫驾车，一路无话，回到滨州驿馆。
楚黎本来计划从青云观回来后就去见倭奴人拿回玉面佛的，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单纯的拿回玉面佛，太没有意思。既然这一连串事件张行道都参与了，那就好好陪他玩玩，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楚黎差人给常仵作带了个话，便在驿馆美美的睡了一夜。
翌日，楚黎还没起床，常仵作又急匆匆的跑来敲门。
“楚少爷，府尹大人让你去府衙议事。”
一听有事，楚黎急忙起身穿衣，推开门让常仵作进屋，忙问是什么事。
“朱涛认罪了。”常仵作道。
楚黎一愣，穿衣的动作都定格了一下。
朱涛跑来认罪，这虽然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但是张行道没有阻止，这是楚黎没有料到的。
“难道他知道了昨天我和朱红的事？不可能，离开之前我还开启回溯眼看过，隔墙无耳。”楚黎暗道。
“楚少爷，你好像不是很开心。”常仵作打量着楚黎的面色。
楚黎淡淡挑了下嘴角，“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有人陪着他来么？”
“没有，就他一个。不过他说，他愿意交代一切，希望得到从轻处罚。而且点名要见到你才肯说。楚少爷，你这一来，张大人都很没存在感啊。”常仵作调笑道。
楚黎嘿嘿一笑，“是有点喧宾夺主。没办法，实力太强。”
常仵作：……这么不谦虚的吗！？
简单洗漱一番，楚黎便跟着常仵作匆匆抵达滨州府。
朱涛和其他衙役站在一起，气色看起来正常和很多。
一见楚黎，朱涛立刻过来施礼，言辞恳切：“楚捕头，我有罪，我认。”
“态度不错。说吧，你是怎么害死小桃红的。”楚黎道。
张府尹正襟危坐其中，示意刀笔吏做好记录。
朱涛情绪比较稳定，没有以往富家少爷的嚣张狂傲，也没有被鬼缠身时候的惊恐万状，而是以一种平和的语气说出了整个经过。
过程中倒是夹杂着不少悔过之词，而不断强调他主观上没有要杀死小桃红。
当初小桃红被他虐打之后，带伤趁夜出逃。
刚刚逃到护城河，朱涛带人追到。情急之下，小桃红跳入护城河中。
朱涛带着人在河两岸围住，她要爬上岸，就用棍子将她逼回去。
小桃红来回游了一阵，体力不支，最后沉入水中溺亡。
“大人，楚捕头，我真的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没想过要杀了她。见她沉入水中后，我让人去救了，可惜把她救起之后，她已经没有了呼吸。我很害怕，就只能谎报说她是自杀。”朱涛如实交代，一脸的悔恨。
“那你现在为何不怕了？杀了人，任何时候都是死罪。”张府尹严厉说道。
朱涛先是对张府尹施礼，而后看向楚黎，道：“姐姐说，神仙给她托梦，只要我如实交代罪行，楚捕头就有办法救我一命。”
“托梦”这词一出口，就有衙役忍不住笑出了声。本事严肃异常的衙门公堂，气氛有些滑稽。
朱涛急道：“你们别不信，真的有神仙托梦给姐姐。我本来怕小桃红的鬼怕得要死，姐姐给我吃了一片神仙叶后，我就不怕了。”
“神仙叶？”黑脸衙役大笑，“这么神奇，给片我尝尝，我最近也是经常做噩梦。”
“肃静！”张府尹严厉呵责道：“你们第一次当差吗？公堂之上，不得戏言。”
众衙役憋着笑，强装严肃，却更显滑稽。
张府尹将惊堂木一拍，厉声道：“朱涛，你虐打小桃红在先，后又逼得她溺亡，按照大惍律法，当斩首示众，以正视听。”
宣判一出，本是站着说话的朱涛，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悔悟道歉后，忽然意识到楚黎才是救世主，转身对他磕头求救。
“大人，请容许我说两句。”楚黎道。
张府尹早就想听听楚黎对这案件有什么独到的见解，毕竟这是他到来之后才引出来的真相。
现在朱涛不仅不恨他，还把活命的希望放在他身上，这本身就让人好奇。
楚黎道：“小桃红死亡案，从结果上看，确实是朱涛害死了她，朱涛确实是得杀人偿命。根据大惍律法，买卖子女，并不违法，是吧大人？”
张府尹道：“是不违法，可法律也不鼓励这种事情存在。”
楚黎：“小桃红是被父母卖到朱家的妓院的，双方签订了协议。而小桃红性子刚烈，不肯接客。朱涛觉得自己对小桃红的人生具有主导权，这才逼她就范。而之后至小桃红死亡，朱涛主观意义上，并没有想要杀死她。总其所述，可以酌情减轻处罚。”
衙役们一个个屏气凝神，听得很是认真。
楚黎这一番为罪犯辩解的言辞，若放在他人身上，他们一定是对他狠狠鄙视的，甚至会出演辱骂。
可放在朱涛身上，他们却又觉得合适。只因为朱涛平日里和他们关系都很好，且朱涛出手阔绰，在吃喝玩乐这一块，他承包五成以上。
且在他们的观念里，小桃红既然卖身朱家，那就应该乖乖听话，而不是逃走。
楚黎继续道：“这一起悲剧的发生，可以追溯到卖儿卖女这陋习。小桃红家因为太穷，才逼得卖掉她。将好好的一家人逼成这样，谁之过？”
张府尹双眉一凝，他已经猜到楚黎要说什么。
若是天平盛世，人人安居乐业，谁又会把自己的女儿买去青楼。
楚黎道：“朱涛有罪，但是可以法外开恩。但是朱家需要赔偿给小桃红的家眷一笔巨款。这就是我的浅见，大人！”
张府尹凝眉沉吟好一阵，道：“若此法行得通，那有钱有势之人，岂不是能轻易夺走他人性命，只要赔偿，并可免于之罪，那这天下，岂不乱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