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赵婉看着钱志峰说。钱志峰想了想，再看看拉车的车夫便说：“我没想问你什么。”
“钱先生是徐州人？”赵婉没话找话地问了句。
“算不上土生土长的徐州人，但是在徐州时间长了，入乡随俗也算是半个徐州人了。”钱志峰不冷不热的回道。
赵婉笑了笑又问：“那钱先生日后有什么打算呢？”
“打算？能有什么打算，我现在已经家破人亡还谈什么打算？报仇是我目前第一大事，报了仇之后再说吧，能回南京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回去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已经无牵无挂，所以一切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也就谈不上什么打算了。”钱志峰说。
“钱先生这么消沉可不好，毕竟未来的路还长着呢，再说了**占领徐州也是暂时的，我相信党国一定会卷土重来的，毕竟我们还要大半壁江山呢，胜负难料，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赵婉说着看了看钱志峰淡淡一笑。
钱志峰也笑了说：“赵小姐倒是满怀信心嘛，也是呀你年轻漂亮，将来跟着殷站长回到南京那自然是收到上峰嘉奖，必定是前途无量。”
赵婉轻叹一声说：“唉！我一个女人可从来没想过什么前途无量这种事情，我只希望自己能平平安安地完成在徐州的使命，早日回到南京，然后找一个可心的男人把自己嫁了，也算是完成我这一辈子的事情了，别的我都不看重。”
“赵小姐倒是想的开，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心仪的男人的！”钱志峰说。
赵婉看看他：“钱先生你不要叫我赵小姐，就叫我婉儿吧。”
钱志峰微微点点头，赵婉一笑，伸手挽住钱志峰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低声道：“我要是能找到像钱先生这样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钱志峰斜眼看看她说：“我一介书生身无长物，现在又如同丧家之犬，寄居在殷站长的屋檐下，赵小姐这样说实在令我感到汗颜，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做任何打算了。”
赵婉没再说话，只是靠在钱志峰肩头手紧紧搂住钱志峰的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钱志峰问了句：“赵小姐感觉很冷吗？”
赵婉抬头看着他，这一刻赵婉的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甜蜜，她笑着摇摇头：“靠在钱先生肩上就不冷了。”
“赵小姐是哪里人？”钱志峰问道。
“我是四川人，抗战期间随川军出川，后来被军统招致培训班参加培训，就这样自己稀里糊涂的就成了军统的人。再后来我就被秘密派往武汉，后来再从武汉转到上海，抗战快结束时，我又被调到北平，徐蚌会战还没开始，我又从北平被秘密派来徐州，辗转了大半个中国，现在藏匿于徐州这弹丸之地，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丫鬟。”赵婉说完抹了一下眼睛。
“赵小姐年纪轻轻就有这般经历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钱志峰说。
赵婉摇摇头叹气道：“年纪轻轻？我都三十岁的人了，二十几岁离开家乡再就没回去过，原本以为抗战胜利了，我可以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可是身不由己啊！一入军统终身便是军统的人了，想要离开除非是死了，要么是有人把我的尸体送回去，要么就是直接把骨灰送回去。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和我一起出来的姐妹有多少到现在都不知道埋在哪里呢！”
钱志峰听她说完后没再说话，赵婉抬头看看他道：“其实我也算是和钱先生同命相连，都是这般孤苦之人。奈何这世道就是这样，像你我这种人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钱志峰从赵婉的话中隐约感到赵婉心中多少是存有不满的，怨言和无奈充斥她的内心，这一刻钱志峰突然觉得自己兴许可以劝说赵婉弃暗投明。
“先生，太太，前面不远就是市府礼堂了，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了。”黄包车车夫突然停下来扭身说道。
钱志峰和赵婉相互看看，赵婉便问：“你怎么不把我们送到地方呢？”
“今天是徐州市政府成立庆典，前面的道路都封锁了，所有车辆都不允许再往前了，所以我只能把你们送到这儿了。”车夫回答说。
“黄包车也不行吗？”钱志峰问。
车夫咧嘴一笑说：“他们查得很严，我还没去办最新的身份证明，所以我不想找麻烦，辛苦一下二位走过去吧。”
这时，赵婉走下车，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钞票递给车夫，车夫看了看摇头道：“太太，这个钱现在不能用了，您还是给我......”
“给你！”钱志峰说着走过来递给车夫一块银元问：“这个可以吧？”
车夫接过来看了看冲着钱志峰一弯腰：“感谢钱，感谢先生！这个可以，只是我没有零头找您。”
“拿着吧不用找了！”钱志峰说着拍了拍车夫的肩头，这瞬间功夫钱志峰就证明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个车夫绝不是简单的车夫，从他的身形和壮阔的肩膀钱志峰判断出他应该是一个有一定军事素养的军人，起码也是经过特殊训练的人。
“拿了钱还不快走？”赵婉厉声说。
车夫再次冲钱志峰鞠躬说：“谢谢，谢谢先生！”看着走远的车夫钱志峰笑了问道：“这个车夫是专门来送我们的，应该是殷站长的人吧？”
赵婉看看他摇头道：“钱先生从何看出的呢？”
钱志峰摇摇头：“赵小姐既然不想说我何必再问呢？我们走吧？”
赵婉再次挽住钱志峰胳膊说：“我真不知道，钱先生你别误会我，我要是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告诉我？你真会这样吗？”钱志峰停下脚步看着她问道。赵婉点点头：“我对钱先生绝对毫无保留。”
钱志峰笑着点点头：“谢谢，谢谢你的坦诚，但愿我们能够相互信任，相互......”
“相互什么？”赵婉问。
“相互关照！”钱志峰回道。
“只要钱先生真诚待我，我定当坦诚相见。”赵婉说。
钱志峰迈步向前说：“走吧，过去看看**的市府成立庆典。”
不到十分钟路程，二人来到了市府礼堂大门前，现在市府礼堂大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人群中既有记者也有市民，尤其一些年轻学生最为活跃。在人群外围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大门前正在注意检查身份证明，只有经过检查后才能进到市府大院，然后再经过二次检查方能进到礼堂里。
钱志峰看了看赵婉低声问道：“我们还要进去吗？”赵婉犹豫了一下，与此同时，有人在他们身后说了句：“不要进去！在这看看热闹就回去。”
二人急忙回身，赵婉差点喊出声来：“站......”
殷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吓得赵婉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钱志峰急忙过来拉住赵婉挡在她前面冲着殷婷微微一笑点点头：“抱歉挡住您的去路了。”说罢拉着赵婉闪在一边，让殷婷和孟晓青走过去。
看着殷婷和孟晓青通过检查进到市府大院，赵婉长出一口气说：“我刚刚差点喊出来，想不到她就在我们身后，这个女人可真够阴的。”
钱志峰只是笑了笑没说话，赵婉低声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看看热闹，听听人们的议论就回去吧。”钱志峰回道，赵婉点点头：“听你的。”
“那我们再往前进进，听听那边那位当官在说什么？”钱志峰问。
赵婉踮起脚尖看了看说：“那就再往前靠靠，这里太远了根本听不到。”
“结果一下可以吗？”突然他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钱志峰听后心中一阵狂喜，这声音太熟悉了，他急忙转身去看，只见一个满头灰白发的老太太，弯腰驼背，手中拄着一根拐杖正拨开人群吃力地走进来，边走嘴上边说：“让一让，让一让，让我老太婆先进去行不行？”
钱志峰看了看赵婉，赵婉皱起眉头低声说：“这岁数了还跟着凑什么热闹呀？”
钱志峰没说话，而是迎着老太婆走过去，伸手搀扶住她说：“婆婆你慢点，慢点我扶你过去。”
老太婆抬头看看钱志峰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几颗牙颤抖着说：“谢谢，谢谢，还是好人多呀！”
钱志峰顺势扶住她的胳膊同时推开身边的拥挤的人群，将老太婆送到了最前面去。当钱志峰再次转身回来时，正看到刚刚拉黄包车的那个车夫站在人群外围正在看着自己，钱志峰走到赵婉身边拉住她低声说：“你看看人群外面，是不是刚刚送我们过来的那个黄包车夫？”
赵婉一愣抬头去看，人群外却已经人影皆无。赵婉看着钱志峰问道：“你看错了吧？”
钱志峰冷冷一笑：“赵小姐你一点都不坦诚，看来你我之间是不可能有什么相互信任和相互关照的机会了。”
赵婉听他这么一说急忙解释说：“钱先生你真的误会我了，我不认识那个拉黄包车的人，也许你说得对，他是殷站长的人，但是我的确不知道他的底细，钱先生请你相信我好吗？”
钱志峰拉住她说：“我们走吧，这里人太多了，说话也不方便，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坐下来说。”
赵婉点头跟着钱志峰走出熙熙攘攘的人群后看着他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呢？”
“青云桥下有个小馆，我们去哪儿坐会我请你吃地道的徐州鸳鸯鸡如何？”钱志峰看着她问道。
赵婉眼中露出兴奋之色点头道：“就我们两个吃鸳鸯鸡？”
“那你还想找谁作陪吗？”钱志峰问。
赵婉笑着拉住钱志峰的手，钱志峰看看她，赵婉又急忙松开手红着脸说：“钱先生那就让您破费了。”
钱志峰笑了笑：“走吧，我们去吃鸳鸯鸡。”
赵婉便和钱志峰一起肩并肩地向前走去，这一刻赵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乐和满足，看着自己身边这个男人，赵婉的心不由得暗暗靠近了钱志峰。
按着走时殷婷的约定，下午一时，钱志峰和赵婉准时回到了小院，当他们进到院里时，殷婷和孟晓青已经在等他们了。殷婷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冷言道：“时间赶得很准时嘛！”
钱志峰上前道：“殷站长吩咐了，谁敢晚一秒呢？”
殷婷看了一眼赵婉问道：“说说吧都听到些什么了？”
赵婉刚要开口，钱志峰上前说：“都是**的言论，以前是那些内容，现在还是那些内容，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什么扫清敌特，巩固政权，保护徐州，确保徐州百姓生命财产安全一类的说辞，没有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站长不是进到里面去了吗？我想你应该会听到一些不同于我们听到的内容吧？”
殷婷没有回答钱志峰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到赵婉面前问了句：“你们在外面都接触什么人了吗？”
赵婉忙摇头道：“没有，谁都没接触。”
殷婷竖起眉毛看着赵婉说：“再好好想想。”
赵婉看着她回道：“真没有接触人，任何人都没有接触。站长，我这一直跟在钱先生身边，我还能骗您吗？我们两人的确没接触任何......”
不等赵婉说完，殷婷猛然抬手一巴掌打在赵婉的脸上骂道：“混蛋，一盘鸳鸯鸡就让你倒向他一边了？”
赵婉捂住被打的脸看着殷婷说：“我就是没有看到钱先生接触什么人嘛！”
殷婷抬手又要打，钱志峰上前挡在了赵婉前面喊道：“你凭什么抬手就打人，我们做错什么了？”
殷婷看着他转身冲孟晓青点点头，孟晓青喊道：“你出来！”
随着话音，刚刚那个黄包车夫走出来在殷婷面前指着赵婉和钱志峰说：“我亲眼看到他扶着一个老太太进到人群里去，然后他出来之后就和赵婉去了青云桥下的那家鸳鸯鸡小馆。”
殷婷看着钱志峰问道：“那老太太是谁？你和她说了什么？”
钱志峰看看孟晓青说：“晓青，这就是你让我投奔的人，算我瞎了眼睛，我钱志峰还这么受过女人的气呢，殷婷，你要么一枪打死我，要么我现在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