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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悬疑灵异 > 那个村 那些人 那片墓地 > 第九章 方扬去天津

方扬穿上军装,回到村里,杨秀高兴的笑出一脸皱纹。

“快去街上转转,让老少爷们儿看看,俺儿子穿上军装可真好看。”

方扬来到街上转一圈。

民兵连长邱有利是个爱热闹的人,见方扬穿着军装回村里,高兴的直奔大队办公室,一会儿功夫,不知从哪儿找人来帮忙,等方扬走进大队办公室院里时,突然就锣鼓喧天,敲打起来。锣鼓点敲打的热烈欢快,村民不知村里到底出了啥事,今日又不腊月初八,谁家急着给儿子娶媳妇办喜事,要不,为啥就锣鼓喧天敲打的这么热闹。不知原因,人们就忙着跑出来看个究竟,就连杨秀也想不到这锣鼓是为她儿子敲打的,等她挤进人群看清楚时,正看见方扬被人们围在当中,连急带羞,满头是汗,无处躲藏。

方扬正又急又羞,不知如何是好,见娘在人群里,他忙挤过去,拉了娘的手,想回自己家去。

娘俩刚挤出人群,志孝娘突然过来,一把拉了方扬:“志孝,志孝回来了……俺家志孝回来了,俺家志孝回来了!”志孝娘手拉着方扬,又哭又笑。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方志孝的娘又犯病了。

只有杨秀,突然就胆战心惊。

方扬知道方家奶奶有病:“奶奶,我是方扬,您不认识我了?”

“没认错,你就是俺家志孝,走,回家去,跟娘回家去。”志孝娘拉了方扬的手不肯撒开。

邱有利他们敲敲打打挤过来看热闹。

“这疯奶奶想儿子想疯了,看见谁家孩子长得好,就说是她儿子。”邱有利年轻,不记得方志孝。

“也怨不得她认错了,方扬穿上军装往那儿一站,真就是当年的方志孝一样……”人群里一个岁数大的人说。

“方志孝多大岁数,咋能和人家方扬比,他若是死了再托生,也到方扬这岁数了吧。”

“天下人长得像的多了,又不是像谁就是谁。”

杨秀听人们七言八语,越说越让她心惊,她想赶快带了方扬离开这儿,可志孝娘却死拉着方扬的手不松开。

杨秀故作大度,也是有心:“方扬,方家奶奶和你亲,这就当兵要走了,跟着奶奶去她家玩玩儿,让奶奶亲够了,你再回咱家。”

杨秀和儿子方扬扶了志孝娘往家走。看事的众人见他们走了,也跟着散去。有人站着看走过去的杨秀和儿子。看的人,有的点头,有的摇头,点头的人不知道自家为啥点头,摇头的人也不知自家为啥要摇头。

方明奎正在屋里做饭,见杨秀和穿了军装的方扬扶了疯老婆子进来,突然心里一愣,有点紧张。

“爷爷,我把奶奶送回来了。”方扬进门,和方明奎打招呼。

方明奎心里突然闪过儿子方志孝的影子,他才意识到刚才一见方扬,为什么心里紧张。志孝走时,也是这么个岁数,对,就是现在的方扬这个岁数。这孩子太像当时自己的儿子了。猛一下倒退了二十年一样,方明奎也一时愣在那儿,半天醒不过神来。

“志孝回来了,咱们家志孝回来了……”志孝娘拉着方扬,推他炕沿儿上坐下,自己满屋东翻西找。

“婶子,找啥呢?”杨秀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忙躲开方明奎的视线,去和方家婶子说话。

“给志孝留了若干好吃的,放哪儿了,咋找不着呢……”志孝娘急的越发糊涂。

方明奎终于回过神来:“哦,方扬当兵了,这几天就快走了吧,去哪儿?”

“去天津。”方扬回答。

方扬的回答,不禁又触动了方明奎心里的一根弦。

“叔,方扬和婶子有缘,他这一穿上军装,婶子就把他错认成是志孝兄弟了,叔和婶子若是稀罕他,让方扬日后认您老俩做爷爷奶奶也行。”

“不行,这可使不得,我们老俩命硬,怕妨的孩子不顺妥,稀罕在心里稀罕,认他做孙子万万不行。”

“不认就不认吧,心里亲比啥都好,日后这孩子有出息了,我得教他记着家里这爷爷奶奶。”

“爷爷,您也姓方,我也姓方,不定过去咱就是一家人呢,不知咋的,今日叫您一声爷爷,心里觉着特别亲。”方扬嘴甜会说话,他这一句话,差点把杨秀吓死。

方扬一句话,说的方明奎心里万般滋味。

“爷爷,您这是咋了,不高兴吗?”方扬一见方明奎这样,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方扬,你这么说,让爷爷高兴的都不知说啥好了,你娘命好,有你和方静这么好的俩孩子,俺看着眼红,看着眼红……”

方明奎又高兴,又伤心,强忍着,还是有点失态。

“爷爷不用看着眼红,我就是您亲孙子一样,我从部队回来,先看我娘,回头就过来看您。”

“行了,你爷爷奶奶高兴呢,光说不行,以后还得看你是不是有孝心,记着爷爷奶奶才行,叔、婶子,家里还有若干事呢,今日我先和方扬回去,明日再来看您。”杨秀想赶快带方扬走。

志孝娘拉着方扬不肯放手,方明奎哄她:“走,去里屋找好吃的给孩子带上,明日他去部队呢。”

方明奎拉着志孝娘去了里屋,杨秀借机带了方扬离开。

回家的路上,杨秀一句话不说,见娘好似有心事似的,方扬也不好多问。

方扬当兵去了部队。民兵连长邱有利带了全村民兵敲锣打鼓把他送走的。

杨秀成了军属,家里屋门口上挂了“军属光荣”的牌子。

新麦子收下来,正是农村人上坟的日子。

杨秀磨了新麦子面,包了饺子,生产队里请了半天假,去苇子湖上坟。一片坟地,大小六个坟头,每个坟头近前她都多少烧点纸,都要说几句话,一片坟头上完,足足一下午的功夫。

坟前烧纸时,她免不了要絮叨几句:“心到鬼知吧,不来上坟,怕你们盼着,我也想着愿意来这儿走一趟,陪你们说几句话。”

楚梅坟前,杨秀多烧了一些:“楚梅,新麦子面包的饺子,你尝尝吧,挺好吃,方扬走了大半年了,他也去了天津,常给我写信,说在部队挺好的,我放心,你也放心吧……”

杨秀一个人自言自语,坟上完了,纸也烧完了,她挎了篮子回家。回到村里时,天快黑了,家家烟囱里冒着烟,人们都在忙着做晚饭了。杨秀一个人在家,早也行,晚也行,不急着做饭,所以她在大街上慢慢走。

马大花地里活不干,家里活也不干,晚饭柳树早做好了,就等她有功夫回屋里去吃。村里人常说,柳树十石豆子换来个媳妇挺亏,用她的时候少,替她打扫事儿的时候多。不管马大花啥样,柳树看着媳妇知足,愿意宠她,别人也就拿她当闲话说说罢了。整天闲着的人也活的郁闷,马大花天天闲得无聊,村里没有闲人陪她说话,玩儿烦了,她就在街上转悠。今日下午街上转悠时,她看见杨秀又去上坟了。看见她去了,就得等着她回来,所以马大花就站在街边等。过去的若干年里,杨秀一个人带俩孩子活的艰辛,马大花比比杨秀,就觉着自家活的不亏,柳树虽是两条腿不一样长,走路有些拐,别的也不比人家男人差,最要紧的是柳树听话,她愿意怎么活法就怎么活法,干啥柳树都依着她,她天天穿红着绿,大街上显摆时,常见杨秀累的满头大汗,衣衫不整,俩孩子跟着她,一个哭,一个闹,扯着杨秀没完没了,每每这时,马大花心里就特别舒坦。

最近这两年马大花心绪越来越不好,凭啥杨秀的儿子长得那么俊,当兵去了部队,而自家的儿子大庄却天天夜里出去套兔子。那天方扬穿着军装从大街上走过去时,马大花先看见了,见方扬英姿飒爽的在大街上走,马大花立时觉着自家喝了一肚子泔水似的。那天她看着烦,就没去大队办公室看热闹,后来她听说方家那疯老婆子硬是拉着方扬说是她儿子回来了。说的人是当笑话说的,但马大花却不是当笑话听的,她闲着无事,便想从这件事上,给杨秀琢磨点故事。

杨秀把她家哑巴埋进方家坟地里,她俩孩子也姓方,这也太巧了吧?没亲没故,她去方家坟地里上坟时,给每个坟头都烧纸,为啥?她若只给哑巴和她儿子水生上坟也就罢了,她为啥给方家人上坟?这里边肯定有事。马大花只是希望杨秀有事,但凭她的脑子,真有啥事,她也琢磨不出来,她只是闲得慌,瞎琢磨罢了。

大街上站了半天,终于看见杨秀挎了篮子回家,马大花无聊至极,只得回屋里吃饭。心里憋闷,马大花晚饭也没吃好,越想越觉着心不落地,她就去了陈远根家。陈远根厌烦马大花,只是碍着侄子的面子,能忍就忍着,马大花虽是讨人烦,但她给陈家生了陈大庄这么个儿子,也算是一大功劳。尽管如此,陈远根还是常常嘱咐丁娥能躲就躲,好鞋不踩臭狗屎。

今日马大花就算是臭狗屎,你不踩也得踩,因为她实在没个可去的人家,一肚子话闷在肚子里她是睡不着觉的,所以尽管她也知道来嫂子家她不是个受欢迎的人,她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大哥在家呢,我以为大哥当干部,外边待的多,家里待的少,放下饭碗就去大队屋里待着办公呢。”

陈远根不看这弟媳妇一眼,进门也不打招呼,她没话找话,陈远根也不接她话茬,故意怠慢她,就为的让这弟媳妇以后少来家里串门子。

“他这还算干部,也就是个领工头,带着社员们地里干活,大队屋里又不种庄稼,不开会他去那里干啥,有点闲工夫待在自家屋里歇着,比啥都好。”丁娥替陈远根回了马大花的话。

“嫂子真会说话,也会疼人,俺哥好福气,找个嫂子长得俊,脾气好,上炕忙针线,下炕忙做饭。”

“本分娘们儿都得这样,不光是上炕忙针线,下炕忙做饭,她得下地干活儿才行,现在生产队里每一个劳力都得干活,男人娶媳妇,不是娶来家里养着,娶来她得干活挣工分过日子才行。”这话陈远根是说给马大花听的。

马大花人不聪明,但也不是死笨,大伯哥这话是刺激她,她也能听出来,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你不招她,她还无事生非,你说话惹她,这就怪陈远根不识时务了。

“嫂子长得好,干活好,人前人后会讨人喜欢,赚个好人品,嫂子样样好,那是因为大哥条件好,才找这么好的嫂子。男人找媳妇,女人嫁男人,那都得看各自的条件,弯刀对着瓢切菜,瘸驴驮着破口袋,啥人配啥人。就像我,长得不俊,可也不头秃、眼瞎的吧,当初找柳树我也死活不愿意,爹娘劝我说,花,嫁这拐拐腿吧,男方人家说了,只要你肯嫁过去,许你一辈子享清福,锄头镰把不上手,烧火做饭得看你高兴不高兴,高兴了给他做一顿,不高兴他就得做给你吃。嫂子你说,我要不是图着一辈子享这点清福,我这不算俊的一枝花,也不会开在他陈家这根长短不齐的柳树枝子上吧。”

丁娥觉着马大花说话不中听,知道是因为陈远根说话揭了她短处,她要是翻脸,怕是陈远根脸上难堪,便急忙拿好话哄她:“他婶子,你哥说话给我听呢,我今日屋里活儿忙不过来,请了半天假,没去地里干活,他回家来教训我,你可别多心。”

“说你就更不对了,嫂子是谁,红柳滩庄乡爷们儿的大恩人呢,为了庄乡爷们儿,哥和嫂子把自家亲生儿子都送出去了,眼下看看嫂子这岁数,若是再不生,保不准你们这辈子就绝户了,就你这样的嫂子,若是谁不长眼说你个不是,我先扒了他皮,缝了他嘴。请半天假咋了,我今日亲眼见的,人家杨秀挎个篮子去上坟,待到太阳落下去才回来,足足一下午的功夫,不就上个坟吗,能用这么长工夫?人家还不是队里活儿干累了,跑到方家坟地里找死人啦闲话解闷吗。我觉着这杨秀许是有啥心病吧,多少话和活人说不了,跑去坟地里和死人去说?”

陈远根这才明白,马大花今日来,是来叨叨杨秀的事,他惹不起马大花,便起身出门走了。陈远根出门走在街上,先是生马大花的气,这种女人,当初咋就值了十石豆子,他觉着这是他们陈家做的最不值的一桩事。恨过马大花之后,他又开始琢磨杨秀。杨秀去苇子湖上坟,一直被村里若干人说道,那里埋了他和杨秀的儿子水生,还埋了方静、方扬的亲生父亲哑巴。杨秀给儿子和哑巴上坟,那是应当应分的,为啥偏偏一片坟地里好几个坟头上她都去烧纸。这件事经马大花一说、一传,传的全村人都觉着杨秀脑子许是有毛病,若不,就是有心事。

陈远根觉着杨秀定是另有心事瞒着别人,那个哑巴,陈远根没见过,在陈远根心里,哑巴就是一个谜。杨秀这些年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过得千般辛苦,万般无奈,无论日子多么难过,她从不找陈远根帮忙。陈远根明白,杨秀不找他帮忙,一是怕庄乡说闲话,也是怕丁娥受委屈。虽然这些年里他们俩从不来往,但杨秀的一切大事、小事,一切的难处,陈远根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今日见马大花要从杨秀身上生是非,他得想法治治这个刁蛮娘们儿。

陈远根治不了马大花,他去找了民兵连长邱有利。

“有利,我看这生产队长你兼任比我兼任要好,连个马大花我都治不了,这样下去,村里工作没法做了,招人嫌的娘们儿,不干活儿也就罢了,天天闲着无事叨叨老婆舌头。”

“叔,你想着治马大花?”

“让她下地干活按说也不算治她,就这我也办不到,我是她大伯哥,沾了这点关系,不管她好似我宠着自家人搞特殊,管她我也真没那份本事。”

“就那马大花,我早就烦她了,碍着您的面子,不好意思惹她,今日您说句话,明日我就能让她下地干活,叔,治这种人您不在行,我治她,办法有的是。”

“有利,咋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她讨人嫌,还碍着你二叔柳树和大庄的面子呢,不能太过分了。”

“叔,不该我说您,马大花这浑身的毛病都是你们一家人惯出来的。我试试吧,惹她狠了您怕难看,惹她轻了,我怕也欺不住她。”

民兵连长觉着陈远根派给他的这任务挺难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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