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死的小强，吹不倒的野草，细风吹过，甘草和花香杂糅。
额前覆上冰凉，拭去碎汗，alpha望着替他擦去汗珠的男人，神情呆愣。
子弹响起的那一刻，他脑海仅存的想法便只有一个：人生虽苦，但他还没活够。
虽然这大半年遭遇了一大堆不如意的事，但秦默有一句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所以他在被魏泽骗，被这几名黑衣人追杀，被用枪指的时候，他都发挥出了最大的求生欲望。
但当扳机扣动之时，他还是做好了跟这个世界说再见的准备。
没被开发的林地，发不出信息的手机，孤立无援的他，或许等他尸首湮灭于泥都不会有人能找得到他。
在生死边缘之际，他真是这么想的。可现如今掌心的冰凉，脚下的土地，耳边若有似无的哀嚎都在告诉他，他还活着，他没有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目光偏移，他朝靳司琰的左腿望去，脑海里浮现出对方不稳的身形，他眼里多了份迷茫与不解。
为什么？
司琰为什么要来找他？
司琰是怎么找到这来的？
从林地边缘到这悬崖，他花了快一个小时，司琰花了多久？
数种思绪在脑海里闪过，数种情绪在心中浮现，两人的过往如电影一般在眼前划过。
明明之前还对他那么狠，现如今不顾一切地来找他又是为什么呢？
埋伏已久的情爱在这一刻有了短暂性的波动，他无法在同之前一般地冷漠以对。
“伤哪了？”靳司琰望着神情呆愣的alpha，忽地抬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他们打你头了？”
“没有。”祁烬拨开头上的手，清了清嗓子，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啊…”
哀嚎声打断话头，两人抬眼望去，只见伤痕累累的三名黑衣人神色痛苦，后颈处不约而同地扎着一支黑色针剂，不到三秒，针剂被拔出，哀嚎骤然消散，而这几人脸上的神情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抖擞。
周遭的气压低了几分，祁烬不由地朝身边人望去，顿时一愣。
司琰平日不苟言笑，冷若冰山，除了怼他之外，极少展露情绪，而现如今他在他身上看见了什么？
愤怒，厌恶，甚至还夹杂着他从未见过的杀意？
“上！”
疑惑间，只见三名黑衣人直冲两人的方向而来。
手臂一紧，祁烬被司琰揽在身后，不等他反应，只见两名黑衣人直接直接趴在了地上，不约而同地抱住了司琰的腿，任凭司琰如何挣扎踢动，都不见有丝毫挣脱之相。
这是干什么？！
祁烬被这两人的操作弄得顿时一愣，不等他反应，最后一名黑衣人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他当下就抬手准备应对，但没想到对方却并未急着攻击，反而是抱住了他的腰，头顶在腰腹之间，祁烬猝不及防地被顶得往后倒退。
霎那间，他立马明白了这人的意图。
这是要把他推下悬崖！
祁烬神色一变，手里的箭矢直接朝着黑衣人背后扎去。
“扑哧”利器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可腰上的力气不减反增，他距离悬崖边缘不到一米。
虽然很不想杀人，但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痛下杀手。
不再犹豫，背上的箭矢拔出，随着“扑哧”的一声，他狠狠地扎进了黑衣人的脖颈处。
刹那间，被箭矢穿透的脖颈如同泄了洪的河一般，大片血液喷洒而出。
第一次杀人的alpha瞳孔微颤，握着箭矢的指节微微抖动，可腰上的力气却一如既往地大。
濒临死亡之际，人的肾上激素会彻底爆发，等祁烬意识过来之际，他半个身子已经悬在空中。
大脑空白，心跳的速度达到巅峰，无力感侵扰全身，alpha抬眼看向挣脱出来直奔他而来的男人，唇角微张。
“司琰…”
腰上的力气骤然消散，箭矢穿透的男人被靳司琰拨开，失了重心的alpha避无可避地掉下悬崖。
“祁烬！”
高喊过后，靳司琰眨眼消失在了悬崖边缘。
“他…他怎么也跳下去了？！”
“主子可是说了…不能伤他…”
“他要是出事…我们想死都死不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路…下去找人！”
*
掉下悬崖的那一刻，祁烬彻底体会到了死亡前的滋味是什么。
没有走马灯的回忆，也没有对谁的留恋，唯一存在的想法便是他掉下去尸首还能完整吗？会不会摔成烂泥，被鸟类虫蚁啃噬，然后彻底消失在这世上？时间一长，又有谁还能记得有这么一个他呢？
临死前最后见到的人是司琰，内心深处有根心弦被莫名地拨动，他竟不觉得自己还有什么遗憾。
一向不爱刺激项目的祁烬，在这一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极致的刺激，什么叫做绝望和无力，不过这种感觉仅持续了一瞬便消失殆尽。
手腕处覆上冰凉，眼帘撞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他甚至还窥见了一丝红晕。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手腕处是冰凉紧实的触感，祁烬睫毛煽动，像是出现了幻觉一般。
司琰跟他一块跳下来了？！
“司琰…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手腕处的力气骤然增大，他不知道靳司琰哪来的力气，总之他只觉腰上一紧，耳边响起噼里啪啦树木撞断的声。
悬崖峭壁生长的树木极大程度上给他们增加了缓冲，一阵断裂声过后，祁烬借着最后几秒的时间看清了他们跟地面的距离。
三米……
两米……
一米……
失重感彻底消失，两人重重地摔在了铺满枝干的泥地上。
“扑腾”“扑腾”“扑腾”
心跳声沉重地敲打在耳边，淡淡的土腥味扑鼻而来，埋在靳司琰怀里的alpha神色怔愣，大脑一片空白。
意料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可为什么会没有？
空荡的心口被填满，又再次被重创，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手抓住扯出，铺天盖地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
“……”
祁烬唇角微张，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人在最痛苦之际，反而发不出声来。
他好似回到了车祸那年，秦默将他护在身下挡去所有伤害，他只能无力又绝望地看见秦默的生息消散，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秦默闭眼，看着最爱他的人消失于世。
酸涩感袭来，干涩的眼眶泛起湿意，他唇角微张，尚未出声泪先至。
眉宇被痛苦覆盖，温热咸苦的泪水浸染口腔，他张了张嘴，用尽全身力气呼喊。
“…呃…司…司琰…”
“…司琰…司琰…”
攒够力气的祁烬撑起上半身，视线被眼泪遮盖，他望着身下朦胧的人影，指尖落在靳司琰的脸上，似要将其五官给描绘个透般。
“司琰…”他声线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司琰…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司琰！你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呼喊声回荡在林间，但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祁烬彻底地慌了，也彻底地害怕了起来，眼尾的泪越来越多，但他却无力去擦拭，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对方的名字，“司琰…司琰？”
“你醒醒…你醒醒啊…”
“…阿琰…我答应你…咱俩不分手了…你醒醒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