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东流语气生硬地“哦”了一声,心想刚才外面的老大爷,口中的李秘书敢情就是他。不过人家是徐小旺的秘书,跟彭天海可没关系。
自我介绍完以后,李方挺才回过味来,忍不住问纪东流:“对了纪秘书,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前脚刚问完这句,后脚李方挺心里就很后悔,只怪自己嘴太快,心太直,刚才根本不该主动跟纪东流打招呼。
他之所以会不分场合,如此积极主动,还是内心进步的欲望在作祟。
李方挺在市政府待了好几年,位置上一直没有动过。
他个人来讲,非常想要进步,但是自身资源跟其他人比起来,要逊色不少,眼看着级别相当的同志,陆续往上走,李方挺心里着急。
这么耗下去,就算到退休,混个厅局级都很困难,更别说再往上走。
李方挺心里就暗暗下定决心,没有资源,自己要努力创造资源,第一步就是想方设法认识省里的领导干部。
对他来说,直接认识省里的大领导有些不现实,不过通过手段和机遇,认识他们身边的秘书和其他办事人员,却完全有可能。
平日里李方挺就特别注意,省委省政府那些领导干部身边的秘书也好,其他办事员也好,他会认真去记住这些人的面孔,然后尽可能地寻找机会,去跟他们搭上话。
李方挺能够记住并一眼认出纪东流,就是很好的例子。
之前关深不管是外出视察调研,还是其他一些重要场合,甚至包括上电视,媒体的图文报道等等,做为秘书的纪东流,都会跟在旁边,李方挺就利用这些机会,记住了纪东流。
其实不光纪东流,包括像省里的王生阳、任正柱、崔恒强等主要领导的秘书,李方挺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只不过今天出现在卫生间里的人,是纪东流而已。
李方挺潜意识里认为,自己平时很少能跟省领导的秘书搭上话,今天是个特别难得的机会。
不过另一方面,李方挺心里又有些懊悔。
毕竟他是陪着领导来的,事情偏保密,徐小旺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自己跟彭天海的行踪,结果现在偏偏李方挺来这么一出,等于是不打自招。
再怎么说,纪东流也是副省长的秘书,这种事情被他知道了,百害无一利。尽管李方挺很后悔,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随机应变。
反过来,纪东流跟他有着差不多类似的想法,只是情感上没有那么强烈,反正自己已经准备过去面对他们,不在乎早一分钟暴露身份。
面对李方挺的问题,纪东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过来询问他:“李秘书不是也在这里吗?是不是陪哪个领导一起来的?”
“不,没有。”李方挺有些紧张,“我就是路过内急,顺带过来上个厕所,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在自身利益与领导颜面的权衡当中,李方挺既矛盾又害怕,不过他最终还是选择牺牲自我利益,来成全领导的安心。
刚走出卫生间门口,纪东流紧跟一步。
“等一下。”
李方挺直直站在原地:“纪秘书,还有事吗?”
空旷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外面阳光明媚,走廊里面却有些寒气凛然。
纪东流上前两步,来到李方挺正面:“你不说我也知道,其实你是陪徐小旺市长,还有彭天海主任一起过来的,对不对?”
“纪秘书,你误会了,其实……”
“其实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这次来,就是专程来找彭天海主任的,你如果不方便带我进去找他,我只好自己进去了。”
纪东流说完,转身就要去网球馆。
李方挺心里一颤,脸上纳闷儿的同时,脚步马上追过去:“纪秘书,别呀,你这样影响不好。”
李方挺心里特别纳闷儿,纪东流为什么会来这里找彭天海,他是听到什么消息了不成?
但眼下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让纪东流进去,否则徐小旺和彭天海,百分百会以为是自己告的秘,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届时自己在省里没有攀到关系不说,恐怕连市政府也呆不下去,如此一来,自己的政治生命基本上也就完结了。
李方挺越想越害怕,死死拽住纪东流的胳膊:“纪秘书,纪秘书,我求求你,千万别进去。”
纪东流被李方挺大力拽住,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紧张到额角冒出汗珠。
纪东流心里稍一思索,很快明白李方挺不让他进去的原因。
“李秘书,你放心,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用不着那么紧张。”纪东流好言相劝。
“事情没那么简单,你要是进去,我肯定得受牵连,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处境,拜托啦纪秘书。”李方挺态度非常诚恳。
纪东流心里烦闷,看了看时间,自己从离开省政府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一小时三十八分钟,再这么无意义地耗下去,手头的其他工作就会没时间做。
想到这里,纪东流失去耐心,用力甩开李方挺,大步向网球馆走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拉拉扯扯,纪东流大步流星走在前面,李方挺诚惶诚恐紧随其后,惊恐之余,还要好言相劝。
网球馆的大门被纪东流推开,空旷的场馆内,一下子出现这么大动静,直惊得徐小旺和彭天海,纷纷停下手中动作,尽皆看向迎面走来的纪东流。
看到对方来者不善,其他同志也马上围过来。
徐小旺脾气最大,当时就厉声质问李方挺:“小李,这怎么回事?”
李方挺彻底乱了方寸,听到徐小旺问话,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徐市长,您听我解释。”
“我不是说了吗,我跟天海同志在这里讨论工作的时候,不要让外人来打扰,你把我的话都当耳旁风是吗?真是不像话。”徐小旺训斥李方挺。
看到李方挺额头冒出密密麻麻小米粒般的汗珠,纪东流便及时开口道:“不怪李秘书,是我自己要进来的。”
徐小旺跟彭天海,这才把目光一起投到纪东流身上。
彭天海自然是不认识纪东流,在脑子里搜索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但是徐小旺却看得分明。
身为温良市的副市长,省里主要领导以及他们身边的人,徐小旺可以说是门儿清,他知道纪东流,甚至比知道关深还要多一些。
“我道是谁呢,这不是纪秘书吗?”徐小旺故意提高音量,“你不在关省长身边协助工作,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徐小旺认识自己,倒是没有让纪东流过分吃惊,毕竟不是什么保密身份。
像徐小旺这种级别的领导干部,知道自己的情况很正常,当即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来这里,也是我协助省长工作的一部分。”
“是吗?”徐小旺小小惊讶一番,“我倒想看看你来这里,要怎么展开工作。”
纪东流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旁边的彭天海:“如果我没认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彭天海主任吧?”
彭天海出于礼貌,友善地点头回应:“你好纪秘书,我是彭天海。”
徐小旺立刻明白什么,好像纪东流突然闯进来,目的是为了见彭天海,心里倒也替自己捏了把汗。
不过转念又想,他纪东流不过是个副省长的秘书,严格来讲,即便是被他看到自己工作时间出来打球,也不足以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
“我跟天海同志正在讨论工作,如果没什么重要事情的话,我希望你能离开。”徐小旺始终占据主导地位。
纪东流微微一笑:“徐市长选在网球馆讨论工作,还真是别开生面啊。”
“不过我今天来,是找彭天海主任的,希望可以占用你们几分钟时间,您没意见吧徐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