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横刀立马
“给我顶住，不许后退！”
今天对于归德卫右千户董袭来说，绝对是最黑暗的一天。董袭其实并非无名之辈，在历史上他分别在崇祯八年抵挡李自成八万大军进攻商丘县，历时一个多月的进攻，李自成扔下两万多具尸体，灰溜溜的离开了商丘县。
这一切都是拜董袭所赐。
然而，董袭这一仗却打得无比憋屈。
虽然说，山东好汉在对战归德卫右千户军队的时候，取得战果不算太大，也没有把右千户这支军队打得元气大伤，然而问题是，由于战马的速度快，山东响马战斗力虽然不算强，与真正的骑兵相比差得太远。
然而，哪怕山东响马再差劲，他们也是四条腿，四条腿总比两条腿有着绝对的速度优势，特别是山东响马那种毫无章法的进攻，同样调动着右千户一千五百余人马，来回折腾。
可关键是，现在的明军也不是明初的明军士兵，这些军户士兵拿着锄头的时间比他们拿刀剑的时候长百倍，很多人根本就没有经历过血战，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如此高强度的运动，他们的体力消耗却非常巨大。
明军将士在面对赛张飞所部进攻的时候，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更何况，赛张飞其实和历史上卖猎肉的猛张飞一样，也是卖猪肉的屠夫出身，关键是他力大无穷，两百多斤的猪，他在手底下将病猫一样轻松摁倒。
他手中的重盾和短矛，一守一攻，明军士兵刺过来的长枪，或者劈过来的刀剑，根本就无法刺穿那面包裹着铜皮的重盾。
但是，赛张飞手中的短矛出要出击，就可以轻松捅翻一名明军士兵。他手中的短矛上下翻飞，杀得明军士兵看到他就跑。
明军将士挡不住赛张飞所部突击，已经逞现了不支的迹象。
而现在，上万土匪蜂拥而至，正所谓，千人盈城，万人盈野。人数只要超过上万，那么就会在目光所过之处，到处都是人。
无论土匪战斗力如何，可是密密麻麻的土匪，却给右千户军户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憾，这无疑，对于董袭董千户来说是雪上加霜。
遇强则怂，遇弱则强，遇到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就像肆无忌惮，如狼似虎，这是土匪的特色。
趁他病，要他命，这是土匪打仗向来不二的法门，随着其他各路土匪首领不约而同的加入战团，这就是压倒明军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一些有心与赛张飞所部拼命的董袭的亲卫家丁兵看到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过涌过来的土匪大军，他们也吓得魂飞魄散，毫无战意。
右翼还坚持了一柱香时间，可惜左翼因为百户陈全期特别倒霉，一只不知道哪里飞来的流星锤，直接砸中他的脑袋，他成为了左翼第一个牺牲的人。剩下的明军将士下意识的后退。
“快，快顶上去！”
家丁兵一般情况下，都是明军将领基层军官、预备队、督战队。十数名董家家丁兵冲上去，可惜，他们碰到了赛张飞这号猛人。
十几名家丁仅仅一个照面，就倒下了一半。剩下的也被溃兵冲得七零八落。
“完了，完了！”
董袭非常不甘心，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亲卫家丁被溃退下来的军户淹没，董袭就知道这一仗他已经败了，而且败得非常彻底。
明军军阵开始出现了混乱，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其实众土匪也差不多，然而，众土匪最擅长的恰恰是这种大乱斗。
摆开阵势，明军还能与土匪打得有板有眼，可惜，遇到这种乱战，明军将士一个人都要面对数人或者十数人，哪怕再勇猛，也没处发挥。
右千户所的将士开始小规模溃退，接着小规模溃退很快像雪崩一样，形成大规模溃退，简直就是一溃千里。
此消彼涨，众土匪却气势如虹。众土匪挥舞着兵刃，肆意的砍杀着落单的明军士兵。
“杀啊，杀光官军！”赛张飞得意极了，他振臂大呼。
身后的铜山悍匪迈开大腿，朝着前面溃逃的明军将士追去，只要追上明军将士，伸手就是一枪，或者一刀。
董袭在十几名亲卫的拱卫下，从前营跑到后营，此时右千户十个百户全部乱套了，明军将士根本就毫无战意，他们都向永城方向跑去。
为了跑得快些，减轻负重，明军将士不约而同的将手中的兵刃、身上的鸳鸯战袄，以及铠甲，扔得满地都是。
这些土匪看到掉在地上的兵刃、火铳、火炮、甲胄以及散落的大车，这些都是贵重的财物。众土匪见到财物，自然是你争我抢，乱成一团。
如果不是因为此事耽搁了一些时间，恐怕董袭麾下一千五百余人能跑到永城一百人就不错了。
结果，毫无组织性、纪律性的土匪们，反对给了明军溃兵的**之机。
仅仅半个时辰的时间内，上万土匪为之一空，大都追着溃兵，跑向永城。
青龙寨的蔡坤望着明军逃跑的身影，兴奋的大吼道：“洗了永城，抢钱抢粮抢女人！”
“抢钱，抢粮，抢女人！”
其他土匪首领一看明军如此不经打，他们就漂起来了。别说让他们打永城，让他们打北京，他们也不会含糊。
虽然过梁山名义上是土匪的盟主，事实上，他对众土匪的约束力非常有限，让他们喝酒吃肉还成，统一指挥，那就是要那些首领的命。
甚至没有人向徐三汇报，各个首领带着自家人马，朝着永城方向追击，原本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杨树林的包围，居然离奇般的解除了包围圈。
袁良有些不语的看着众土匪追杀官军，化装成过山梁的徐三有些不知所措：“大少爷，咱们怎么办？”
“这……”
袁良突然望着戚虎：“虎爷，福伯这几天已经勉强支撑，你趁机进入杨树林，接掌杨树林的防卫，咱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
袁良比较担心，袁福只是一个掌柜，让他做买卖，管理钢厂都没有问题，让他指挥杨树林的防御战，可真是为难他了。
如果不是有袁良身边的这些家丁兵在众土匪中间充满猪队友，接连坑队友，恐怕杨树林早已失手了。
戚虎其实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想了想道：“好！”
戚虎接过袁良手中的令牌，率领数十名袁家家丁，朝着杨树林走去。
“追上去，见机行事！”
袁良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众袁家家丁，学着土匪的样子，大呼小叫，一路向永城追去。
……
永城地处黄淮大平原上，除东北部有芒砀山雄峙一隅，几乎无险可凭。然而，永城“东接淮徐，西连梁宋。闭关则两河锁钥，设险则西楚咽喉。虽偏邑之舆图，实豫东之门户”。
这里从殷商时期，就是商朝攸侯喜的封地，也就是传说中商军二十五部东渡美洲的那个攸侯喜。
永城就爆发过无数次的战争，像决定西汉命运的七国之乱，汉军主力与七国叛军就在永城列阵对战，此役历时三个多月，以梁王刘武正面对抗七国联军，而汉名周亚夫抄叛军后路，前后夹击，最终获得胜利。
几千年来，永城这座古城见证了无数次的战争，它作为兵家必争之地，在修筑城池、防御战事的同时，城池被修筑得坚不可摧。无论敌人用水攻或火攻，始终固若金汤。永城，因此而得名。
事实上说，商丘城的城墙，主体建筑是青砖，灌入糯米汁而成，而永城却是利用了芒砀山的青石铸造而成，直到抗日战争时期，日军第九师团第104联队，在现代化武器、飞机大炮坦克的配合下，历时八个小时才攻下永城。
当时因为台儿庄战役重心在台儿庄，永城并不重要，守军也只有于学忠麾下的一个连。
虽然拥有一座坚固的坚城，可自从右千户董袭招呼不打，直接向杨树林发起进攻，县令周叔刚一直眼皮直跳。
右千户可不归永城县令管辖，对于董袭的一意孤行，其实周叔刚也没有办法约束他。
出于谨慎的目的，他让人找到袁融商量对策。
在周叔刚看来，袁融是世袭千户，世代作为明军将领，考评中上，应该有办法解决永城的危机。
可是，袁融刚刚到来，还没有来得说话，就前面南城城外，尘烟滚滚，杀喊声震天，身穿鸳鸯战袄明军将士，被土匪杀得狼狈不堪。
几乎每靠近永城一步，董袭董千户就倒下一地，周叔刚望着城外官道上那道触目惊心的血肉之路，吓得他站不稳了。
袁融赶紧上前，扶住周叔刚：“周县令，稳住不要慌！”
周叔刚的脑袋瞬间冷静了下来，他不冷静也不行，土匪的人数比想象的更多，放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土匪。
“对，不慌！”
周叔刚的声音出卖了他：“我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也不能辜负永城父老的信任……”
永城父老信不信任他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永城县县城里还有练家，也就是陕西巡抚练国事一家，练家本来在永城就是大户人家，子子孙孙足足数百口人，真把永城丢给土匪，让土匪洗劫了练家。
无论是他的座师，或者同年，也不会冒着得罪一省巡抚的危险，来死保他这个县令。
“袁千户，你说吧，要怎么打！”周叔刚擦着额头的冷汗：“本县，本县全力配合，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永城可是归德府唯一的上县，明朝是以粮税为基础，十万石才为上县，永城县可足足有七千多户，将近十五万人口。
虽然居住在县城中的人口不过三分之一，如果需要，周叔刚却可以动员三四千名民夫助战。
袁融看到了城下在十数名亲兵拱卫下的董袭董千户。
董千户非常狼狈，他的身上全是血污，几乎血流如注，也不知道他受了多大的伤：“放下吊桥，救董千户入城！”
“不可，不可啊！”周叔刚急了，他一听这话，简直要跳起来：“万一土匪蜂拥而入……”
“我怕他们不来！”
袁融和董袭这个内定千户不一样，袁融早年可是跟着他的父亲，也就是袁良的祖父袁秉直与蒙古人和女真人打过仗，土匪这点小场面，他还真没有看在眼里。
在袁融的强求下，袁融带着二百余人名长枪兵一百余名弓箭手，还有十几门虎蹲炮，抢在土匪之前，列兵布下来防御之阵。
董袭非常感激的望着袁融，根本说不出话来。
连续追击明军足足二十余里的土匪，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麻烦来了。
看着土匪越来越近，袁融不慌不忙：“抬高一指，抛射！”
正前千户所的装备其实还算不错，袁家依靠着军户发家致富，从来不会干杀鸡取卵的事情，所以他们的训练虽然不经常，倒也不是太生疏。
“咻咻咻……”
一百名支箭射过来，土匪被射中十几人，紧接着，十几门虎蹲炮开始开火。
随着轰轰的一阵阵炮声，十几颗实弹射向土匪群中，在巨大动能的作用下，仿佛刀切黄油，立即在土匪阵中犁出十几道血肉胡同。
众土匪惊呆了，他们的进攻势头为之一顿。
袁融让人掩护着董袭等残部进城，自己则单人独骑，走向众土匪：“某家，归德卫正前千户袁融，谁敢与我决以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