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份关于霞光县国营拖拉机厂破产清算的意见书。
一边看，丁世海一边说道：“国营拖拉机厂，连续亏损已经四五年了，每年国资委和霞光县的银行都要拨一笔款给它，可连年拨款，连年亏损，我要求关掉这样一个工厂有错吗？”
一开始纪少龙还搞不清楚，这东西的问题出在哪，现在一听，有些明白了。
想了想，问道：“谁不同意？”
“新来的县委副书记常波，他说国营拖拉机厂还有两千多名员工，如果申请破产，这两千多名员工该怎么办？”
要说霞光县最有名的工厂是什么？
那自然就是霞光县国营拖拉机厂了。
大概二十年前，这个工厂，是所有霞光县人民的骄傲，那个时候，不说别的省份，至少在永安省，使用的拖拉机，都是“霞光”这个牌子的。
但随着社会的发展，拖拉机厂不知道改革创新，终于被社会所淘汰，即便这样，还养着2000多名工人，不但不用上班，每个月还拿着工资，同时还要完善社保，有人说，拖拉机厂就是一个养老院。
因为这个工厂，一直以来，是霞光县人民的骄傲，哪一届领导人，也不希望这么一个工厂，就在自己的手里倒掉。
纪少龙想了想，问道：“丁书记，你有没有想过，冯国涛在位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去碰拖拉机厂，他那个时候如果做决定的话，要比你更雷厉风行，毕竟他掌握了整个常委会，有很大的决策权，可是他没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丁世海想了想，“或许不是他没能力，可能只是他不想去做。”
纪少龙摇摇头，“不，你错看冯国涛了，他那个人，的确有很高很强烈的欲望，但是他在霞光县产业升级上，也是做过各种事情的，你看看其他工厂就知道了，唯独这个工厂，没有去碰，不是因为他懒得做，而是因为他很清楚，这件事，会相当地麻烦，一旦搞不好，就是引火烧身。”
“那你的意思，也是让政府养着这帮闲人？”
纪少龙微微一笑，“并不是，常波第一个跳出来，是很微妙的，您有没有想过，县委副书记管的是党群公众，所以第一个跳出来的人，不应该是县长或者常务副县长吗？毕竟他们是执行者。”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个微妙的细节，丁世海还真没想到。
不管是谁担任县委副书记，主要的工作，的确在党群工作上，虽然在这样的事情上也会有发言权，但是绝对不会是首先关心的那个。
“你什么意思？”
丁世海问道。
纪少龙说道：“我没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牵涉到了谁，只是察觉到了这个不正常的地方，我们先开会，晚点这个事情再讨论。”
毕竟是县委书记的秘书，纪少龙还是工作第一。
丁世海看了看手表，说道：“下午的会议，你就不用参加了，去一趟云海市，地址我一会发你手机上，在那里，会有人接待你，你可以见一下冯国涛，时间只有半小时，这还是我费了很大的功夫争取来的。”
今天早上才提出来的要求，他下午就安排好了。
说实话，纪少龙的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别看眼前的丁世海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他的资源多到吓人，他简直无法想象，远京的四大家族，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下午，小秦开车，把纪少龙送到了云海市。
果然，刚到市委，就有一个刘威的人接待了他，整个过程中，刘威不怎么说话，只是告诉他，他是市纪委的人，具体什么身份，纪少龙并不清楚。
在刘威的带领下，纪少龙来到了云海市第一看守所，在接见室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穿了一身看守所马甲，带着手铐脚镣的冯国涛被带到了对面的房间里。
两个人之间，隔了一块玻璃。
冯国涛看起来，比之前老了很多，也沧桑了很多，本来就稀少的头发，现在已经全部剃光了，整个人坐在那里，即便还有当年不怒自威的气质，也是感觉少了点什么。
对于对面坐着的纪少龙，冯国涛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坐下来之后，还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我要见你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
纪少龙问道。
冯国涛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你会来，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你比我想象的，来得更早一些。”
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纪少龙很清楚。
按照他对冯国涛的了解，有这样政治智慧的人，就算再高上两阶也不奇怪，只不过，官场这东西，并不是靠着一个人摸爬滚打，就能上去的。
冯国涛最欠缺的，也许就是人脉和关系了，毕竟他只是一个穷苦的农民出身，能有今天的位置，都是他一手打拼来的。
“那你知道，我来这里，是想问什么吗？”
冯国涛玩弄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铐，突然抬头，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现在的霞光县，应该是孙娜担任县长的职务，对吗？”
纪少龙顿时咯噔了一下。
冯国涛在看守所里面，按理说，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是不知道的，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是孙娜担任了霞光县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