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4月24日早上，位于上海市西藏路316号的沐恩堂教堂附近热闹非凡，此时在沐恩堂教堂大厅里正在为美国义士罗伯特?肖特举行追悼会，不但足以容纳千人的大厅坐无虚席，连教堂外都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沐恩堂教堂西藏路大门的两边堆满了市民送的鲜花。
沐恩堂教堂是一座内圆外尖、砖木结构的建筑，有高大的钟楼、足以容纳千人的大厅和高达四层的附属楼。在民国时期的上海，沐恩堂教堂可是非常出名，许多外国人和国民党的上层人士都来这里做礼拜，连蒋介石和妻子宋美龄来沐恩堂教堂做礼拜的次数都不少。
把罗伯特?肖特的追悼会安排在沐恩堂教堂的大厅举行，已经是国民政府现有条件下能够给出的最高规格了。
国民政府许多高层来参加罗伯特?肖特的追悼会，连蒋委员长和他的夫人宋美龄都来了，空军的飞行员更是全体出动，叶枫自然也在其中，不过他没有跟中国空军的同事坐在一起，而是坐在虞亚文、李安、刘若馨、周玉涵和王思卓的旁边，几个人坐在后排听着前方一名美国牧师捧着《圣经》站在棺材前用英文讲话，棺材两边摆满了国民政府高官和上海各界人士送的花圈。
跟中国人的葬礼不同，西方人的葬礼不兴嚎哭，连罗伯特?肖特的母亲和弟弟都没哭，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哭，都静静地听牧师念追悼词。
叶枫眼睛的余光发现虞亚文时不时抹了一下眼睛里的眼泪，她明显还是有些内疚，觉得罗伯特?肖特的死她有责任，他拍了拍虞亚文的肩膀，轻声安慰她道：“虞亚文，不要内疚了，人这一生什么时候生什么时候死其实是早就注定的，跟其他人没有什么关系的。”
其实叶枫对这种宿命论不怎么信的，不过他觉得宿命论能有效地减轻虞亚文的内疚感。
“真的吗？”虞亚文转过头看着叶枫，轻声问道，她知道叶枫是安慰她才故意这么说的，不过她还是希望叶枫能说服她，这样她就没这么内疚了。
“当然了，你没听说过阎王爷的生死簿吗？哪天生哪天死都是记在生死簿上的，时辰一到，就有黑白无常来勾魂。”叶枫轻声说道：“所以很多不经意间的意外其实是命中注定的。”
“也许吧。”虞亚文想了一下，不可置否地说道，虽然她知道叶枫是安慰她才故意这么说的，不过她听了叶枫的话，她心中的内疚感还是减轻了不少。
看到虞亚文的表情没那么难受了，叶枫没再说什么，毕竟这肃穆的场合不适合私下开小会。
牧师讲完话之后，一群小孩子组成的唱诗班献唱了一首英文歌《Thereisfountain》。
赎罪之泉
今有一处赎罪之泉，从救主身发源；
罪人只要在此一洗，能去全身罪愆。
亲爱救主宝血奇妙，永具除罪功效；
直到主民全被赎回，罪恶一概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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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枫听得懂这首歌的歌词，不过他完全不明白葬礼上干嘛唱这种赎罪歌。
唱诗班唱完歌，来宾轮流瞻仰了一遍肖特的遗容，随后棺材被一队中国军队的士兵抬出教堂大厅，搬上灵车，肖特的亲人和蒋委员长领着国民政府的要员们跟在棺材身后，不过坐在中间的空军飞行员们没有跟上。
“我们要跟去安葬地点吗？”叶枫轻声问虞亚文道。
“当然要去了，我们开车过来了，等下可以跟在灵车后面一起驶去安葬地点。”虞亚文轻声说道。
“哦，懂了。”叶枫轻声回了一句。
叶枫等人坐在后排，比较晚走出教堂，当他跟在虞亚文身后走出沐恩堂教堂西藏路大门时，他看到一个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教堂西藏路大门两边堆满了花圈和鲜花，西藏路两边站满了前来欢送美国义士的民众和维持秩序的士兵。远处灵车后面跟着四匹白马，白马后面几十辆卡车一字排开，众多士兵正在把市民送的花圈和鲜花往卡车上放，一辆卡车装满鲜花，就会有六名士兵爬上车，然后卡车掉头往后面驶去，腾出空间给后面的卡车。
“我死的时候要是有这个排场，我就知足了。”叶枫感概道。
“这是国葬的待遇，你就别想了。”虞亚文回头跟他说道，走到后面的李安等人听到都笑了，是啊，中国人的话，想要这待遇恐怕得是国家元首才行。
士兵们把花圈和鲜花装上卡车花了不少时间，花圈和鲜花实在太多，叶枫数了一下，足足装了四十五辆卡车才装完。
沐恩堂教堂西藏路大门两边的花圈和鲜花全装上卡车之后，前面的灵车开始缓缓往前行驶，四名骑手骑着四匹白马跟在后面，装满花圈和鲜花的卡车也跟着缓缓往前行驶。
“你们的车呢？”叶枫问虞亚文道。
“停在后面呢，等国府的要员们走了，我们才可以上车。”虞亚文指着卡车后面密密麻麻的轿车说道，前面的轿车警卫众多，明显包括蒋委员长在内的许多大人物都在那里，后面那些没有警卫站旁边的车就是上海这些富豪们的了，看过去竟然一眼望不到头。
“第一次在上海看到这么多轿车！”叶枫感概道。
“你以为，肖特的义举感动了很多人，上海的有钱人这次至少来了一半。”虞亚文说道。
灵车领着车队行驶了好一阵子，花车才全部驶离，国府大人物们搭乘的轿车缓缓跟上，警戒解除，虞亚文赶紧领着众人走到后面的车上，她们一共开了三辆车过来，两辆派克，一辆别克，全是黑色的，显得肃穆一点，六个人正好两人坐一辆车，叶枫自然是和虞亚文坐一辆。
长长的车队沿着西藏路缓缓向北驶去，看着路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叶枫心想肖特这辈子绝对值了，虽然人生短暂了一点，但是结尾绝对圆满了，而他呢，将来空战身亡，国府顶多一个开一个追悼会就把他打发了，毕竟战时死亡的人太多，国府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叶枫，你在杭州笕桥航校里的工作是不是很忙啊？”虞亚文突然问道。
“是啊，很忙！”叶枫转过头看向虞亚文说道，除了学校准备开学的工作之外，他还要写双机编队的战术教材，确实很忙，连周末的休息时间都用上，他都还觉得不够。
“工作要劳逸结合。”虞亚文一副关心的口吻说道。
“我知道了。”叶枫笑着说道。
虞亚文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知道女人关心男人要适而可止，不然男人恐怕会觉得有点烦的。
车队行驶到西藏路与静安寺路的十字路口转弯，沿着静安寺路往西南方向驶去。民国时的静安寺路就是上海现在的南京西路，看到肖特的灵车驶过，静安寺路两边商店里的民众全都涌出来，站在路边欢送美国义士。
“虞亚文，这是什么路啊？人这么多，比西藏路人还多。”叶枫看着大路旁边黑压压的人群，好奇地问道。
“静安寺路，静安寺路往东就是南京路。租界最繁华的路段就是这两条路了，人能不多嘛。”虞亚文快速说道，她反应速度很快，叶枫刚问，她就能回答出来，明显对上海租界是非常熟悉。
“哦，难怪。”叶枫听到南京路就明白为什么人这么多了，他虽然对民国时的上海不是很熟，不过大名鼎鼎的南京路还是听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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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就这么无拘无束地聊着，一直到车队驶到虹桥机场。
国民政府特意把肖特安葬在上海虹桥机场旁边，以便让机场来来往往的民众永远记住这位曾经为中国奋战过的美国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