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这时候，一阵激烈的咳嗽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三只眼的红袍男子立刻跑了过去，飞奔到少女床前，见她微微睁开眼，心中一颗大石头顿时落地。
红袍男子嘴唇微张，刚想问些什么，少女却先他一步开口了：“林大哥......萧皇后那边，我斩去了两尾.......”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林枫，似乎是感应到林枫前来，提着气说完这一句话，复又昏迷过去。
红袍男子面色陡然一僵，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心脏有些刺痛。
他想问问自家妹妹的伤势，可她的注意力却始终在林枫身上........
少女朝林枫伸出手，似乎很想要林枫握住，但林枫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些什么，默默走出屋外。
“如此一来，那萧皇后九条命己去其西.......”
“不过还有五条命......”
他没有说话，不得不说，这位少女以一种极为强势和霸道的姿态挤入了他的复仇计划之中，付出的代价连他都难以想象。
值得吗.....
他有些不解，而后又忽然有些释然了，他知道要杀萧皇后很难很难，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去做了，这不是一样的道理么....
长满青苔的屋檐下方，滴滴答答落着一滴滴水珠，砸到林枫的发缝间。
外边下着淋淋漓漓的小雨，雨丝很细，像针一样扎在皮肤上，但不痛，一般来说，这种牛毛细雨只有江南的清明时节才会下，像海城，己经是靠近北边了，又是海边的小城，下这种雨还真是很少见。
“你没有心吗？”红袍男子默然走出，与林枫并肩站在屋檐下，他语气很低沉，没有指责，没有怒吼，就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林枫看了他一眼，手伸出屋檐半截，指尖感受到雨丝的冰凉，手腕上是屋檐瓦片汇聚的一滴滴水珠，厚重砸落。
林枫收回手，开口道：“这是我自己的复仇，我从没有想过把任何人卷入。”
红袍男子猛地深吸一口气，胸腔扩大了几分，而后他又缓缓吐出，眯起眼，似乎想透过这朦胧的雨幕再看见自己妹妹那蹦蹦跳跳向他奔来讨糖吃的场景。
“如果你拒绝我妹妹跟着你一块儿去京都，该多好。”红袍男子说。
林枫摇摇头：“这些假设没有意义，往前能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如果你没有带你妹妹下界，如果你没有带她住在乾坤客栈，亦或者如果她没有来看我说书.........缺了一环，眼前这一幕，都不会发生。”
“是啊，是啊，是这样........”红袍男子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喃喃着。
林枫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又补上了一句：“你方才问我有没有心，这句话你应该问问你自己。”
“你们身为仙人，视众生为棋子，但人间，也有万家灯火，也有破镜重圆，也有慈母手中线，也有一日看尽长安花........”
“悲欢喜乐，世间的万种情绪，人间都有，与仙人又有何异呢？”
面对林枫的疑问，红袍男子罕见的没有第一时间反驳，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片刻后，他才认真打量起林枫：“棋子就是棋子，和有没有心无关，我们看你们，就好像看小人国里的小人在嬉戏，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有些开了天眼神通的仙人，打坐几十日的功夫，人间便是沧海桑田.........”
听到红袍男子的话，林枫也无奈一笑，对仙人来说.....似乎的确如此，仙人在天上生活十天，人间就过去了十年，足够一个黄发稚童成长为一个青年。
“不过.......我认可你，你有资格，从棋子成为执棋之人。”红袍男子看了看林枫，又补充了一句。
渐渐的，他也察觉到了林枫的不凡。
林枫摇摇头，笑了笑：“我其实就是一个说书的，没想过做什么执棋手，如果眼睛没有复明，也许我真在那座小城一首说书下去，那里的街道并不算特别干净，但是有一段路很整洁，流水过渠的声音叮叮咚咚，很好听，好听的声音对眼瞎的人来说，就和血气方刚的男人见了美女一样。”
雨越下越大了，但不是那种暴雨，而是密集的细雨，密密麻麻的像针脚，能在空中织出一幅画，几人住的这座小院子是海城城南边上，院门朝着海边大开，这时候潮水似乎涨上来了，蔓延到林枫的脚边。
“如果你我都出生在仙界，亦或者你我都出生在人间，想必我们也会成为一个很好的朋友。”面对这个夺走了自己妹妹心的男人，红袍男子的情绪竟罕见的变得复杂起来，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林枫皱了皱眉，老实说他并不了解红袍男子，因此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或许吧。”
“紫月不愧是七窍玲珑心，说她眼光好，因为凡间有这样一个人，能斩落萧皇后的一尾.......连我都未必能做到，她却提前看出了你的潜力；说她眼光不好，也对，其实以她的聪慧，比世界上任何人都清楚，她不可能挤进去了，可偏偏还要死命的挤，有时候我真想骂她笨。”
红袍男子忍不住回头望了身后的妹妹一眼，她还在昏睡，姿态安详，面容有淡淡的红润，但更多的是细密的汗珠，和不自觉抓紧被子的小手。
林枫默然，转身走进小院子里的一间厢房，取出一根烟杆，递给他。
“这是什么？”红袍男子接过，很疑惑。
“旱烟，仙界没有吧？你试试，抽那气儿，要深吸。”
红袍男子听从林枫的话，猛地吧嗒了一口，顷刻间吞云吐雾起来，本就绵密的雨幕变得更加朦胧了。
“涨潮了。”林枫说。
“是啊。”红袍男子这才惊觉，烟雾缭绕，和着雨幕，连潮水都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