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八方见情况都了解了,
跟一路截获破译的电报和搜集的情报没有出入,
他厌弃地快速挥挥手,
让战士们把这丢人现眼的家伙押下去继续挖浮财。
胡八方知道先锋师五个骑兵营各有各的任务,
剑河那边自然不需要他操心,
眼前的锦屏县城到是要立刻做好接应工作,
今晚师长张佑斌就会率领师主力从靖州赶过来宿营。
胡八方立刻命令报务员,
先发报将了解的情况上报师部。
在确定各要点防御警戒工作都没问题后,
胡八方跟教导员李来财就走上已经空荡荡的县城街道。
各种各样的民宅紧闭着门,
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关着门,
因为一路执行不打旗帜不喊口号不贴标语的命令,
县城里的居民,还有做生意的,
要么跑了,要么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
街道上边休息边警戒的战士们,
在凛冽的寒风中,
在高低不一的屋檐下,
只能尽量贴靠墙暖和些。
教导员李来财皱着眉头说道:
“营长,
我们得想办法尽快让乡亲们出来,
这烧水、做饭、缝补衣物、修理器械等等都需要帮忙。
要打恶霸地主土豪劣绅挖浮财,
没有乡亲们指认也不好开展。
还得想办法让商铺们都开门,
米、面、油、盐巴、布匹、药品还是要多采购。
师主力今晚宿营在这里,需要我们做好打前站工作,
一路强行军过来,没有好的休整可不行!”
胡八方闻言思索着对策就没有答话。
这功夫,
前面一个右手拄着短竹竿,
穿着满是大小空洞破衣烂袄的老太太,
左手颤颤巍巍还牵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
小孩子同样是穿着着破袄子,
但这破袄子也显得是那么松垮垮的,
小孩的头发就那么乱蓬蓬脏兮兮地挡着脸,
很难分辨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老太太摇摇晃晃挣扎着走过来低声乞求道:
“行行好,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被打断思索的胡八方和李来财赶忙大跨步走上前,
快速掏出身上的米团给祖孙俩吃,
这些米团都是师里统一制作的干粮之一,
是大米混合着地瓜煮熟后,
加少许咸菜粒和腊肉粒捏制的。
眼前的这祖孙俩应该是好几天没有吃过像样东西了。
他们一接过米团,
连连弯腰感谢后,
就立马手忙脚乱地打开,
小心翼翼地舔食起来,
想必是根本不舍得全部吃掉,
准备留着大部饿极了再吃点,多熬一天是一天。
教导员李来财看后极为酸楚,
眼泪止不住地就湿润了眼眶。
嗓音有些哽咽着的他用温和地声音劝说道:
“老人家,慢慢吃。
我们这里还有的,一会吃完再给你们一些。
对了,你们是什么人啊?”
老太太喘气粗气咽下了一小口后低声回答道:
“好心人哪,谢谢了。我们是干人!”
饶是李来财耳力出众但还是没有听清楚。
李来财侧头看向身边的胡八方,
不过胡八方也摇摇头,
他只好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这时那个小孙子吃了米团缓过劲来,
充满童稚但明显沙哑地回答道:“我们是干人!”
这下胡八方和李来财都听清楚了:
原来他们是干人啊!
可是李来财仔细又一想
干人这个民族,好像完全没有人听说过啊!
李来财不得不再度温和地询问道:
“嗯,
小娃娃,慢慢吃。
能告诉我,干人是什么人吗?”
那个小孙子抬起污浊头发遮盖的小脸,
此刻寒风吹开遮挡的头发,
露出的眼睛乌闪乌闪地眨巴着,
小嘴巴边吃边瓮声瓮气地回答道:
“干人,就是啥都没有的人。”
闻言后,
李来财和胡八方顿时难受地两眼通红。
干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干人,这是多么血淋淋的字眼啊。
他们内心暗骂这狗日的世道,
这该死的反动派都该千刀万剐啊!
所谓干人,
是贵州当地的叫法,
意思就是被盘剥得一无所有的人。
“干”,
顾名思义,就是骨髓油都被敲榨剥削地一干二净!
无法直接看到的角落里,
一双双眼睛其实一直在看着这里,
他们看见红军很和善地拿出米团给这祖孙俩吃,
从始至终没有一声打骂,
也没有一丝半点的欺凌和看不起。
一小会功夫。
从锦屏县城的各个角落里,
涌出了许许多多的干人。
他们都皮包着骨头,
被残酷的剥削压榨下,
已经宛如人间的饿鬼,
破衣片下伸出又干又黑、仅剩骨节的双手向红军乞讨着吃的。
骑兵营战士们纷纷地掏出身上的所有干粮,
分发给这些干人们吃,
随身的水壶也一一打开,
生怕他们吃得急了噎住了,
便好及时地送上水为他们顺顺……
骑兵营的指战员们,
看着这些干人们的凄惨样子,
打心眼里,
打从骨子里,
都咒骂痛恨这该死的黑暗社会。
大家本就觉得穷人不革命没活头,
没想到这里的干人们比家乡的他们,
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穷、更惨、更没有活头!
万恶的国民党政府!
万恶的白狗子!
该死的蒋盖思!
该死的反动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