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七，恰好还有三天过年，蒙云先去市里为蒙泓和蒙英、王启准备了几件过冬礼物，然后才坐上回家的车。
一到年底，外面务工的人们大多回到了家乡，路上全是往返买卖年货的车辆，格外拥堵。
和一年多前回家那次不同，蒙云这次是给蒙泓打了电话的，从镇上到蒙山村接近八里路，蒙云还想拖着伤躯和上次那样跑回去，那可真是太难了。
客车到镇上，很快在站牌附近刹住车，蒙云通过窗户看到蒙泓和王可心已经在站牌不远处向他招手了。
除了蒙泓和王可心，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男性同样在招手，对方是姑家的大哥王明硕，孩子都三岁了，多数时间在外地上班，一般只有节假日带妻小回老家来。
“等我，”蒙云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回来一趟不容易，但每次看到家人都很暖心。
为了避开人流，蒙云是最后一个下的车，热心的售票员帮忙拎下了行李箱和两个包裹。
“呼”
一下车，就是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今天傍晚的温度大概是零下七八度，昨天下的雪都还没融化干净，四周建筑的顶部还有积雪，幸好一下飞机就换了羽绒服。
不然，这气温真的能把人冻够呛。
“云哥哥终于回来啦，”王可心丫头高兴地先跑了过来，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针织的帽子和手套，屁颠屁颠跑过来，就是一个老鹰展翅式的飞扑，但直接被蒙云侧身躲过，王可心倒也不在意，一个劲的哈哈傻笑，“别躲呀。”
“你能不能好好的？”蒙云没好气地说道，大冷天的，他可没心情在这里嬉闹。
紧接着，王可心确实不闹腾了，又故作大大咧咧，哥们义气地杵了杵他的胸膛，又绕着他转了一圈，说道，“不错嘛云哥哥，又长壮啦。”
“你眼睛可真尖，隔着羽绒服都能看出来，”蒙云简直哭笑不得。养伤期间，由于营养过剩，又不能多运动，他的体重确实有所增长，但隔着厚厚的衣服，根本看不出来，王可心完全是胡说八道。
就在这时，王可心的注意力转向了地上的包裹，当即眼前一亮，“云哥哥，这些是给我买的礼物？”
“放心吧，没有你的份，”蒙云笑着说道，他这回真的拿不了太多的东西，更何况，冬天的衣物体积太大，本就不方便携带。
“回来就大包小包的，买这些做什么，我们有手有脚的，缺什么东西，自己不会买吗？”客车离开，蒙泓和王明硕他们也走了过来，还是一如既往地嘴硬心软，招呼王可心拎东西。
“你自己买的不如我买的香，”蒙云说着抬头冲最后面的王明硕点了点头，“硕哥。”
这一家子跑来镇上接他，也是没谁了，周围的路人的疑惑目光好像在问这小伙是什么身份，还以为是啥人物呢。
“好家伙，三年多没见，小云你这真是大变样了啊，”王明硕有些惊讶地说道，一边说着，一边过来一个熊抱。
“哪里变了？”蒙云上次回来的时候没见到这位大哥，仔细算算，俩人有超过三年没见面了，回想那时候，王明硕都还没结婚，也没生孩子。
有些时候，静下心来一想，感觉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非要说的话，好像变得更成熟稳重，更有气场了，”王明硕还真的认真想了想。
“我只能说部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蒙云只能如此说道。
随着经历越丰富，人都是随之成长的，但他不能向这些身边的人透露他的经历，那是些普通人永远都接触不到，也不能理解的东西。
“那你要这么说我深信不疑，舅舅和你充分说明了这一点，”虽然不知道蒙云说的锻炼人的具体含义，但王明硕倒是对此深信不疑，事实也是如此，那种坚定、自信和**的气质是一般环境养不成的独特东西。
“走走走，赶紧回家再说，可心丫头冻坏了都，”蒙泓不耐烦地催促道。
“还是舅舅知道心疼人，”王可心故意瞥了一眼蒙云。
“切，不是哥给你当牛做马的时候了哈，”蒙云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管，但话说云哥哥这次回来好像变高冷了”
“有吗”
“有啊”
……
蒙泓这回没开他的皮卡，而是让王明硕开的他的城市SUV，蒙云直接坐的副驾驶位置，蒙泓和王可心坐在后座。
由于气温低，刚下过的雪不容易融化，一路上看到的山野上上下下，尽是一片白茫茫。
回程的路上，蒙云和仨人在车里闲聊，王明硕说他羡慕南方气温恒定，也不下雪，四季如春，但王可心说有很多南方人羡慕北方的四季分明，喜欢雪景。
蒙云笑了笑没接话，王明硕尽管年长八岁，但好奇心还是很重，非要缠着他让他分享部队的故事，这兄妹俩的好奇心真是一样重，蒙云只好稍微分享了几个训练日常的小插曲，算是正常聊天。
……
十多分钟后。
一行四人到了家，当然到的是姑姑蒙英的家，听说蒙云要回来，蒙英和王启一家人早就开始忙活晚饭。
其实，蒙云从小到大都是和蒙英姑姑家一起过年，人多热闹，也就是最近的五年，蒙云因为在部队没有回过家过年。
“为了迎接你，你姑你姑父把过年的菜都提前端上了桌，咱哥俩今晚一定不醉不归，”王明硕的精神有些兴奋。
一下车，蒙云刚闻到饭菜的香味，王启和蒙英还有王明硕的妻小就闻声迎了出来，蒙云心里暖暖地向他们打招呼，简单抱了抱姑姑。
“你看你这孩子，每次回来都拎一堆东西，快屋里来，可冻坏了吧？”蒙英拉着蒙云的手就往家走。
“没有很冷，”蒙云的内心大为感动，自从有了一层军人的身份，老家这边的亲人对他多少有点敬畏和拘束，只有王可心和蒙英始终如一，特别是后者，一如既往地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甚至比疼爱自己的孩子还疼爱他，以至于连王可心都嘀咕，“老妈见了云哥哥比见了我还亲。”
“瞧你那点儿德性，小云几年才难得回来一次，你和他比？”王明硕揉了下妹妹的头说道。
天气虽然很冷，但蒙云心里很温暖，很感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家里。
“手都凉成这样了，还不冷？”
“真不冷，姑父这是炒的啥菜，这么香？”
“你进屋就知道了，来吧”
……
一进屋，蒙云就看到一个两三岁的小孩，虎头虎脑的，眼睛乌溜溜圆，惹人爱。不用猜就知道是王明硕的孩子，蒙云忍不住过去逗小家伙，但对方好像有点怕生，老是躲在他妈妈的腿边，偷偷打量他。
“去找小叔叔，沐沐，小叔叔是军人哟，”王明硕的妻子指了指蒙云，笑着冲她的孩子说道，但小家伙就是不敢去，蒙云干脆直接过去强行抱了过来，“哈哈，过来吧你就。”
抱孩子的时候，蒙云腹肌发力，稍感不适，下意识微微一皱眉，但还是被他强行压了下去，捏了捏孩子那可爱的小鼻子，继续逗他，“小伙子怎么扭扭捏捏的？还不好意思吗，嗯？”
沐沐直接把脸藏到了后面，抱住蒙云的脖子，不敢和他对视，这惹得周围一圈人哄堂大笑。
“还说沐沐，我记得你小时候比沐沐还腼腆呢，”王启笑着说道。
黑山羊养殖场规模扩大，蒙泓也不得不雇长期工，这就导致事儿多了，但这样也有好处，有值班的工人看管，蒙泓和王启就不用时刻守在养殖场，还能抽出时间休息。
挺好的。
……
王明硕说过年的菜都被蒙英提前提前上了桌，真是一点不夸张，蒙英和王启做了一桌子菜，细数十二个，有鸡鱼烧肉等大菜，还有香肠等配菜，大多数都是肉，这也算是北方过年的特色。
只不过，七人吃十二个菜着实有点多。
“来，小云你今晚必须喝到位，不然，就是我这当哥的不称职，”王明硕主动发起邀酒，拿着酒瓶放狠话。
“不了，我这次不能喝酒，”蒙云把酒杯推到了一边，“来，把酒给我，我给你们倒酒。”
“不能喝？怎么的？许久不和你哥见面，也都不意思意思吗？”王明硕是典型的传统男性，劝酒就套感情，一套一套的。
“不是不意思，我现在不方便饮酒，真的，”蒙云还是只能婉拒，他不是不想喝酒，但想早点归队，就算军装不在身，也不能放纵自己，喝酒会加快血液循环速度，可能会导致伤口出血，他的伤不是普通的外伤，而且才开始恢复没几天，乱来真的很容易出事。
“不喝就不喝了呗，反正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可心眼巴巴地拿着筷子，撇了撇嘴说道，“我说咱们能不能开动了啊，肚子饿得咕咕叫了都。”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王明硕板起了脸，王启夫妇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也不说话，这是年轻人间的事。
“怎么的？部队还规定就算脱了军装，回到家也不能喝酒吗？”看上去，王明硕这架势是非要拉着蒙云喝酒不可了。
“那倒不是，我是的身体不舒服，”按说俩人三年多没见过面，蒙云这酒是应该喝的，可他这次就是不能喝，而且还不能明说身体有伤，否则，大过年的容易吓到这些亲人。
“小云的身体不舒服，你们爷们儿喝呗，”蒙英一边照看孙子，一边说道，但王明硕还是不情愿，身为年轻人不想和两个长辈喝酒，只想和年轻人一起喝。
“你过来，”蒙泓好像猜到了什么隐情，起身冲蒙云招了招手，径直向隔壁房间走去。
“那我去去就回，”蒙云起身冲王明硕笑了笑。
“你看你，哎呀，”王明硕放下了酒杯。
“我去偷听哈，”王可心灵机一动，放下筷子，偷偷跟了上去，王明硕的妻子对这妹妹哭笑不得。
……
把蒙云叫到隔壁的屋子，蒙泓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身上有伤，”蒙云直接老老实实交代，他身上的事只有蒙泓能理解。
“我一猜就是，”毕竟是老兵，蒙泓果然没感觉多意外，只是有些担心，“什么程度？”
“没大碍，”蒙云直接掀起了衣物，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伤，对他和蒙泓来说，伤疤就是荣誉的象征，不需要遮遮掩掩。
紧接着，蒙泓弯腰定睛一看，瞬间皱紧了眉头，只要是老兵，都能看出蒙云的伤不是一般重，“怪不得有时间回来，怎么这么严重？”
“还好吧，现在不是没事了？”蒙云笑着说道。
“行吧，规矩我懂，多余的也不多问，赶紧穿好衣服，不要感冒喽，”蒙泓摆了摆手说道，“既然回来了，你就搁家好好养伤，不要再陪可心那丫头到处去疯了，听清楚没有？”
“收到，”蒙云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事只有在爷俩这里才能敞开了说。
“回去继续吃饭”
……
眼见爷俩回来，王可心赶紧跑回了坐席，一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蒙英有些无语地冲自己闺女翻了个白眼。
再次落座，蒙泓就发话不许他喝酒，王明硕就不敢再劝了，只能郁闷无趣地和两个长辈碰杯喝酒。
从小到大，王明硕都比较怕蒙泓的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更何况，还有舅舅的身份在那里压着。
……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不清楚其他人，蒙云只知道自己吃得很撑，王明硕他们也喝的面红耳赤，话匣子止不住地说。
“小云你怎么没穿军装回来？”“路上显得太突兀，就没穿，不过我带了冬装”“过年的时候穿上，让俺们在乡亲们面前长长脸哈哈”“那行”……
吃完饭又围坐着聊家常，当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蒙云在说，家里所有人都对部队生活感兴趣，不只是兄妹俩，包括王明硕的妻子。
这可能是革命老区的优良传统吧，因为热爱和拥护，所以想了解。
事实上，蒙云每次回来都要和他们分享部队的日常，因为他们真的很感兴趣，而且会追着问，但人和人的关注点不一样，王启对部队的认知多是抗争片的那种枪炮，到了王明硕，就变成了坦克飞机军舰，很少有人关注单兵武器装备的。
……
一开始只有一家人，到了九点多钟，隔壁邻居听说蒙云回来，也来串门了。
一屋子人，更热闹了。
王可心感觉这样的聊天很无聊，忍不住插话说道，“云哥哥，我怎么感觉你这次回来好像无精打采的？”
“哥说了身体不舒服，你咋听的？”蒙云说道。
“是有点安静了，”王启又想起了他上次回家的场面，“上次回来，那家伙两三米的墙头蹭蹭往上蹿，拦都拦不住。”
“哈哈，”旁边的人都被王启的绘声绘色的描述逗乐了，蒙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这样的气氛真的很好。
王可心闻言眼珠子一转，又追问，“怎么个身体不舒服？”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蒙泓故意冷脸出声说道。
“真讨厌，你们都把我当小孩，”王可心撇了撇嘴说道。
“我倒是不把你当小孩，但你什么时候给我带回个金龟婿来，让你妈我高兴高兴？”蒙英没好气地说道。
“那算了，您还是把我当小孩吧，”一听老妈的话，王可心瞬间泄了气，“如果碰不到至少有云哥哥一半好的男孩，我宁可单身。”
“那你一辈子打光棍吧”
“哈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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