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草创自己的专业过后,便开始用手机记录着自己关于大灾变已有的知识。
他并没有急着去找克莱尔,也不是真的累到不想动了,相反,他越是记录第一晚的所见所闻,劫后余生的兴奋感就越是支撑着他,让他努力回想原本使自己痛苦不堪的记忆。
前一晚还在让林阳做噩梦的经历,如今却化作宝贵的生存和斗争经验。
例如,林阳知道了僵尸的感知能力:在晚上,它们嗅觉最远,听觉次之,视觉最次,但是精度依次递增,而若是在白天,顺序会颠倒,或许就和正常人类大差不差吧。
写到这里,林阳立马想要去验证自己关于僵尸的各种推论,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些他憎恶之极的亡灵是否如他脑海中推演的一样‘听话’。
林阳可能尚未意识到,无论是对于自己,还是关于世界,蜕变已悄然发生。
对于死者的诅咒,反过来却有可能成为活人的祝福——大灾变就是如此,无论你愿不愿意,它正在彻底的改变整个世界。
是的,对于仍然在竭尽全力活命的人,大灾变也是他们用血与泪换来的机遇。
旧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林阳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他的父母——或者说社会——为其规划的道路,而这条路,在前一个夜里并不存在。
记完前一晚的笔记,林阳想着怎么命名它们,叫做“异常生物学笔记”似乎也不错,但是他想取一个更加宏大的名字,也算是对这个夺走自己的父母和过往一切的世界一个名号吧。
于是‘大灾变’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了人类历史的记录之中。
林阳写完,克莱尔也回到避难所,他踏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拉开紧挨着后门的窗帘。
“呜,克叔你干嘛,不怕被僵尸看到吗?”
林阳被刺得睁不开眼,但他并不惊慌,心里清楚,克莱尔不会无缘无故让他们深陷险境——他肯定事先检查过周围。
“没事,附近暂时很安全。周边的林子比这个避难所高得多,还得爬到树上去才能看到小镇。”
克莱尔观察的结果也正如林阳所料,本来外面就是一片树林,而且后门背向小镇,僵尸自然不会在短时间内身现于此。
倒是克莱尔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却还会爬树,让林阳稍感意外,同时也非常好奇:克叔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总之,僵尸找上门,那也是在前门开战,克莱尔也正是如此提议:先在避难所前方布置一些防御工事。
避难所离小镇实在是太近了,昨晚他们开车回来,只用了不到十分钟,走路再怎么慢也就半小时,两人的卧榻之侧,岂容它们游街?
为了以后能安心睡觉,预警是必要的。
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两人随即寻找有用的工具,那便是林阳昨晚拼命抢回来的背包,相比满包美味的食物,他还是优先选择了装有各类工具的沉重包袱。
现在,他们有的是各种各样的工具,小到针线包、榔头、扳手、螺丝刀和开罐器……大到木锯、电钻、角磨机和撬棍……两人甚至有点惊讶,居然能塞那么多东西在区区两个背包里。
需要电的工具,可以用他们昨晚开回来的车充,两人还在车的后备箱找到了一把铲子。
用来装修房子绰绰有余,如果要建立阵地,他们就得想办法用这些工具获得材料,慢慢地,两人也会越来越熟练地使用它们。
对克莱尔来说,他的酒吧自己帮忙装修过,经验肯定比林阳丰富得多,但是林阳学得更快,他不久后技术就会更加精湛,叫人期待。
两人分配工作,林阳简单加固避难所,克莱尔顺着马路做一些防御。
克莱尔清空了一个背包,装入一些工具和食物后便离开了。
林阳仔细观察避难所的结构,他首先需要把窗户用木板封上,只靠窗帘来阻挡僵尸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木板来自两人原本的床,避难所里有不少长椅,现在看来,这些多余的床位都用不上了,整个小镇好像只有他们俩活了下来。
看着自己的床,林阳也没有去想小镇现在到底有没有活人,如果有,那也是他们碰面之后才能做的决定。
即使世界已然崩塌,林阳也不打算草率地决定素未谋面之人的命运,拿危机当作挡箭牌获得肆意揉捏他人的权力,少年看不上,否则他和这草芥人命的狗屁世界有什么区别?
林阳稳步推进着防御工事的建设,他先用螺丝刀或者榔头把长椅钉子取下,收好它们,然后细心取下长木板,注意不要被粘合剂折断。然后再用同样的钉子,一面一面地封死窗户,就像把长椅搬到了墙上。
几个来回,阳光拉长了林阳的身影,他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飞逝,却感到异常充实,仿佛现在的他才是真正作为自己而活着的。
完工后,即使拉开窗帘,厚实的木板也一丝不漏地包围避难所,增强了许多安全感。
上面封死后,林阳来到避难所的地下室,想看看有哪些医疗用品可用,他发现那基本是一些处理伤口的外用药,消毒剂也有。
地下室和避难所一般大,结构上多了两个厕所隔间,里面还有马桶,只不过以目前的状况,马桶只能是一次性的,如果把水箱拆开,里面的水说不定烧开了也能喝……
显然,地下室看上去安全的多,即使僵尸找到附近,也很难发现有人躲藏于此。而且楼梯的地形也有利于打阻击战,但是反过来说,需要再挖一条其他通路,否则被围在这里迟早完蛋。
如果要挖跑路的地道,或者做些其他的事情,地下室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光照,蜡烛和手机都撑不了多久,生火也是个坏选择。
林阳想起曾经挑灯夜战时,他用过的原子灯,这玩意怕是星球毁灭了,也能在宇宙中继续发光吧,不知道这个小镇有没有,他默默拿出手机,记录了下次去小镇时需要专门找的东西。
回到地上,林阳捡起了克莱尔放在他长椅上的《避难所指导手册》。
黑漆漆的薄本,封皮上除了名字什么都没有,背面摸上去有凹凸感,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大大的‘xe’,他有点诧异,昨天乌漆嘛黑的,自己却找到了它。
同时疑问也油然而生:为什么在小镇附近会有这么个地方?感觉也不像打仗时用的人防设施,这里的结构过于简单了,连一台紧急情况下的联系电话也没有,面积也太小。
手册慷慨地为少年的好奇买了单,甚至差点让他吃撑:
【如果在紧急情况下,有人出于解决危机的目的翻开这本手册,那么人类的世界已经落下帷幕。】
这是?林阳刚翻开封面,就被第一页仅有的这几个大字唬住了,他多出来的几分好奇全都转为怀疑,驱使他继续往里翻:
【你所找到的这些有‘指导手册’的避难所,在事件‘xe-666’发生,并在相关部门根据预案做出任何措施之前,不会出现在任何地区的公众视野中。
它们根据个人捐款、社会慈善基金、国家基础设施项目等等名义,合法建设而成,目的只有一个:
收容任何可能的幸存者,并根据这本手册,找到我们,或是我们尸体掩埋的遗产和真相。】
接着是一长串林阳根本看不懂的数字和字母杂糅的语句,那只能是某种密码,林阳现在拿它毫无办法,只能接着往下看:
【记住,不要相信在此后任何自称能保护和代表幸存者的组织,无论是所谓官方还是民间。
他们无能为力。
即使有人拿出这些手册的密码本,也不要轻信。任何以调查生化武器(bow)、病毒研究或是发放解药的口号和理由,都不能作为其行动合法性的来源。
你们并不了解真相。
密码的破译方法在一定区域内是完全是统一的,但是每个避难所,只会有一本该手册,它们的密码本身也不尽相同。】
这啥啊?写的和骗钱的传销和邪教组织一样。若不是林阳现在就坐在避难所的长椅上,他绝不可能相信这些胡言乱语。
但是同时,他心里也模糊地浮出一个答案:“难道这场灾难,有人是提前知道的?”
抱着猜测,林阳一口气看完了接下来的内容:
【避难所的密度并不根据人口所定,它们只来自该地区特属的‘研究项目’,散布于世界各处。
所以,如果你所在的地区有着过高的避难所密度(超过3个),你必须立刻开始逃跑,远离此处,至少找到避难所进行避难,远离原有的一切人类聚落。
‘xe-666’事件发生之后,原则上所有的地图等资料都会出版新版,且标记该地区避难所的准确位置。】
(这里附带了小镇周围10公里范围的地图,和林阳之前拿着的旅游地图大差不差,区别在于,避难所被醒目的黑星标注而出,好在这张图上没有第二颗黑星)
【除非你已经有能力和决心找到我们,这将使你万劫不复,你必须做好一切你能想到的准备,才有资格‘深入’世界之中。
答案就在其中,找到我们。
署名:x.e.d.r.a.】
泽达儿?林阳尝试拼出读音,这应该是某个组织机构的缩写,一会问问克莱尔怎么读吧。
有人在大灾变之前就走在了自己前面,林阳想到,如果他们真的知道大灾变会发生,那也很有可能和大灾变本身脱不了干系。
林阳放下册子开始思考,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
他们预料了大灾变吗?若是如此为什么不提前警告?还是说他们只是知道会发生某种大事,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巨型的军工研复合企业?他们是造成大灾变的罪魁祸首吗?为了巨大的利益铤而走险,研究危险的事物而致千万人于水深火热?
还是说,他们只是一个民间预警组织?(也就是俗称的神棍)以编造危机来建造避难所,贪污经费或是什么,只不过狼真的来了?
从这本薄薄的谜语人册子上推论不出什么,但是林阳判断,前者情况的可能性大得多,只是实际情况可能有些出入罢了。
曾经,还在上学时,林阳听父母说,市面上有一种非常贵的强身健体药,他当然认为那是吹嘘功效的保健品而已。
直到他的室友在宿舍向他炫耀,正是吃了这个药,他才代表学院拿了运动会的百米冲刺冠军,而原本,他的室友是跑不过自己的。
他依稀记得,室友手里挥舞的那粒药丸,黑白相间的胶囊上印有‘xe’的字样……
不会这个莫名其妙的药就是死人会变异的真相吧?林阳不假思索地想到。
那也太扯了,林阳马上否定,很显然,不是所有人都吃过这种药,但是人死了却一定会变成僵尸,这不是某种药、或者病毒就能说清的东西。
僵尸这玩意,说到底就不符合能量守恒啊?人都死了,心脏停跳,血液不再流动,肠胃就更不用说,早就歇菜了。
如此一来,让细胞呼吸和肌肉伸缩的能量从哪里来?
无论是药还是病毒,都必须是人活着时才能起作用,就算是‘假死’状态,大脑停机,起码机体仍然在循环运作。
所以,后来的丧尸片大都设定成病毒不杀死宿主,只是控制宿主。以补充设定的方式圆场,迎合大众日益挑剔的口味,林阳就是常常挑刺的观众之一。
但是,现在自己面前的僵尸是彻彻底底的死者,克莱尔说过,它们还会从墓地里爬出来,是毫无疑问的亡灵。
幽灵或是诅咒吗?林阳又得出了之前看手机短信的结论,他不置可否,因为,这和说是某种超级病毒让人变异也没什么区别,一样没什么解释空间,更像是让活人信服的安慰剂。
林阳转念一想,不只是在大灾变前的捕风捉影,现在也有很多机会能佐证黑册子所言是否属实。
例如,之前的‘幸存者广播’也提到,僵尸并非是病毒感染导致。
例如,在某个最近的时间点前,‘公众能接触到的资料’里,应该是找不到这些避难所的,而那也是所谓的‘xe-666’事件发生之前,而‘xe-666’很可能指的就是大灾变的原因。
如此一来,林阳就有了关于大灾变真正的发生时间范围,至少,是这个自称x.e.d.r.a.的组织认定的结果。
现在只能把这些疑问,当作谜题一个个记在手机里了,至少,那串密码还是让林阳有些期待的,他同样将其一键一字地敲入手机当中,以防万一。
相比不明不白地死去,林阳当然想要探明真相。与大灾变的斗智斗勇,更是在接下来无数个日夜里支撑着少年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