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那么轻松啊,那个死不成的家伙还是慢慢朝着我和菲悦所在的车子靠近了。
菲悦似乎有些担心它引来其他僵尸,毕竟那僵尸现在离我们也不过二三十米。但我和克莱尔改装的车子其实还算坚固,而且周围迟迟没有出现第二只僵尸,说明四周的僵尸密度并不高,怎么样我们都能等到克莱尔回来。
所以我心里与其说是担忧,不如说是在躁动。
自从我刚刚不自觉地念出那句“你要我张开眼睛”过后,心里就一直安静不下来。若是在深夜,这若隐若现的急躁肯定会让人睡不着。
但是现在,问题不在于我想要睡觉,而是我想打开车门,去到外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明明我深知自己已经看不见了,却从没有如此渴望过张开双眼,好想要去看看,那羸弱不堪的僵尸是怎么让我们那么紧张的?
终于,一番无用的心理斗争之后,我还是按捺不住,一只手按住了菲悦的肩膀,说到:
“你好好呆在车上,我要出去看看。”
“啊?不用吧,它就算过来也……”可是我心里已经听不进菲悦的劝说了,没等她说完,我自顾自地拉开车门,从另一边下车,最后再次关好车门,准备直面僵尸。
菲悦被我这不由分说的行动吓到了,嘴里似乎还在念叨什么,然而隔着车玻璃,我现在更是听不见。
她似乎一直认为我是一个深思熟虑才会行动的人吧?但是我现在只想睁开自己的眼睛,为此,稍稍改变一下以往的做事风格有什么不对呢?
我慢慢从车头摸到了车尾,站在了离车子两三步的空地上,仅仅是周围悠扬的新鲜空气,都让我觉得自己没有白白下车,心中顿时一片舒爽。
地上早就被大大小小的树叶盖满,柔软的地面让人感到惬意无比,我用着轻盈的步伐,没有发出声音,因此那只白痴僵尸迟迟没有发现我,似乎我再继续走两步,就可以轻松了结掉它。
它终于还是看到了我,却并没有狂暴,因为我只是杵在这里,好似落叶扬起,眨了眨眼便从地里钻出的一尊泥菩萨,如果我们两个之间必须有一个要惊慌失措,那也只能是它,而不是我。
所以,嗅不到恐惧气息的僵尸也只能选择慢慢靠近我,殊不知我手头的棍棒早就急不可耐地想要打爆它的头颅了。
然而,我的现在还不想干掉它,至少在我睁开眼睛之前,我会留它一条狗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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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悦坐在车上望着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心中比起不安更多的是困惑。无论是林阳的行为,还是僵尸的行径,在她眼中都难以理解。
明明不久前少年才说过不用担心,两人呆在车上,不一会克莱尔就到了,面对大叔,一只僵尸是没有威胁的,即使有周围的僵尸被惊动,他们开车走人就是。
可是现在,少年却自己一个人下了车,太乱来了,他眼前可是只有一片黑啊,看不见僵尸的他要怎么与之战斗?
菲悦仍然动弹不得,腿上的伤像是捆住她的一个大铁球,没办法,她只能透过车窗看着林阳一个人面对僵尸。
但是那僵尸只是迟笨地朝林阳走去,连吼都不敢吼,菲悦从没有见过如此呆滞和‘听话’的僵尸,而少年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的棍棒看起来也并不好惹。
只有相信少年了,菲悦在心中默念,如果有什么意外,自己就打开车窗朝那只僵尸扔东西,这是菲悦现在唯一能尽的力。
意外还是发生了,但菲悦没有想到,那是对僵尸而言的意外。
只见那僵尸终于慢吞吞地步入了林阳的攻击范围,却没等它有所动作,少年单手抽起棍棒,扭身一刺,迅速直击那僵尸的胸膛。
噗!
一声闷响传来,少年、棍棒和僵尸都静止了,宛如三者互相融为一尊雕塑。可见力道释放得非常充足,以至于没有让僵尸多余地后退一步,这一击应该完全能打断肋骨、捅碎心脏。
但是,打碎早就不在跳动的心脏又有何意义?令菲悦意想不到的是,林阳抽回棍棒,面前的僵尸便一声不响地倒下,再也站不起来了。
菲悦眼中尽是诧异,她清楚的记得,僵尸绝不可能是那么轻松就能停止其行动的存在,她腿上的伤痛提醒着自己,眼前的一切不可能是真的。
因为那感觉就像……僵尸被直接杀掉了?
自己之前拼命往僵尸脑袋上砸石头都未能阻止它们,与之相对的,少年却仅仅是用长棍朝僵尸捅了一下,那僵尸就死了?
太过顺畅和丝滑了,就像是看到一位舞者高高跃起,在众人还在惊叹于她跃出的高度时,她却早已稳稳落地,完成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大家脑袋还未做出反应,眼睛却不知不觉跟着轨迹划过,让人倍感满足。
就在菲悦还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之时,林阳转过了身来,那少年原本漆黑一片的眼中,出现了让菲悦更加震惊的东西。
仅仅看着那双眼睛,菲悦就感觉自己被贯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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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这也太简单了吧?我们以前怎么会被这种东西追得到处跑?”
看着脚下倒地的僵尸,我的心情无比畅快。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要在那些白线顺势聚在一起的时候,一下子将它们扰乱或是打断,僵尸就会被轻易消灭。”
我不断念出的这些话,并不是在对着菲悦说,甚至不是在对着自己说,和之前一样,那些白线在黑暗中织成了一个个字,想要它们消失就只能将它们重新组成句子,然后念出来。
而那些白线,只有在我的眼睛睁开之时,才会出现在这世界之中。
在我眼中,僵尸是一个不断用白线穿插在黑布上的人影,一个黑暗世界中的白影,没有比这更显眼的了。与此同时,它又仅能保持粗糙的人形轮廓,就像从受损的电视机里看到的扭曲画面,非常混乱,不过至少,我确信现在自己看得见僵尸。
而当我顺着那些白线摸索时,答案比我的脑袋更快地通过手臂道了出来。我将原本握着的长棍单手旋向身前,一下打碎了那僵尸早就不再跳动的心脏,但是我的目的并非心脏,而是那些白线的扭结。
专注于眼前,白线会逃一般集中在僵尸身上,让它的身影越发清晰地同时扭成一结,形成僵尸唯一的弱点。
但是……整个过程很顺畅的同时,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感。
再继续念出这些字,再任由这些白线在我面前肆意编织的话,我会越来越无法保持自我。
情绪、思考、甚至行动,都来自这些文字,而非我自己。
但是到底,什么又是我自己呢。
我并没有被控制的感觉,相反,越是顺着这些白线行动,身心就越是感到顺畅,宛如,我天然就该如此。
直到我回过头来,盯上了车里的一个活人。
车窗车门紧闭,本来是看不见车里有人的,甚至我原本就不能看见除黑暗以外的东西。
但是那些白线同样为我引出了那名女子的轮廓,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形,她有着安稳的外形,白线只在边缘存在,因此能清楚地看出她靠在车窗上的姿势,仔细看,或许还能数清楚她的纤纤短发有多少。
但是我却觉得,自己不应该盯着她看。
因为她还活着,这些白线,不应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否则一切都会滑向深渊」
终于,我将那名女子身上的白线用言语消去,同时闭上眼睛,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好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了克莱尔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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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周围多多少少有一些僵尸,我去的路上已经砍了好几只了。”
克莱尔一边放好昏倒的林阳,一边将在他路上的便利店里找到的一背包食物交给菲悦放在车后排。
三人重新在车上坐好,离开了他们用作侦察的公园,驱车缓慢下山。
听完菲悦的描述,克莱尔当然是难以置信的。
然而克莱尔也不是无法接受,直觉告诉他既然林阳没受什么伤,那他会慢慢醒来的,到时候再问个清楚就是了。
菲悦还是有点担心地问到:“你心还真大啊,万一他醒不来了怎么办?”
“没什么,只是相信他而已……之前我也怀疑过,但是他一定会醒来的。”
林阳靠在副驾驶上,情况就和那天在避难所被轰炸后,他陷入沉睡之中一样。现在也不过是打了一只僵尸而已,他的状态应该坏不到哪里去。
菲悦看了看副驾驶上少年的脸庞,那依旧是一副安稳平静的表情,她于是稍稍放下心,说到:“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
“嗯……现在最好还是不要靠近城市,那个裂缝越来越大了,而且城市真的很安静,诡异至极。”
“裂缝?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是看上去就和城市的一个角被黑布盖上了一样,难保我们靠近过后不会被吞了。”
“可是既然不去城市,那周围还有地方可去吗?”
“我们可以去你提到的那个庄园,虽然没有直接看到在哪里,但是我发现了一条看上去非常豪华的大路,而且还是在山里的,怎么想都是去那的路。”
“啊!那应该就是了。”
有克莱尔的侦察记录,三人开车顺利的找到了去往庄园的路。
那是一条非常宽敞的大道,与其边上接着的双车道干线落在一起,显得有点头重脚轻,不难想象在道路的尽头又是一片怎样奢华的世界。
异变一轮接着一轮,让人还没来得及想清楚之前发生了什么,大灾变就毫不在意地把下一个的问题抛到了眼前。
然而,无论情况如何发展,三人只是一如既往,寻找着生命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