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这儿了。一旦开始和大灾变周旋,自己就时不时得来到这。
我从床上起身,正在犹豫要不要点起烛灯,却发觉床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排书架,而且更诡异的是,有本书还在发光。
“这是……‘非月’?”
没错,那上面本来就只有一本书,自然只能是之前自己拼起来的月亮碎片。
我于是缓缓来到书架旁,即使在这个精神世界里,也能感到自己非常的累,就和那天从东贸市出来时一样,恐怕身体又受了些伤吧,而且这次睁眼的时间,比上次还长些,不知道又要睡多久了。
“唉,克叔和菲悦肯定在担心我。”虽说如此,但我在现实世界睡得和婴儿一样,只希望铁头能尽早把自己带回去吧。
我扶着书架,低头看着那颗发光的月亮,最终还是决定把它拿起来一探究竟。
但还没等我碰到书皮,白线就猛地从里面窜出来,非常多的白线,莫不成是那些雪尸的?
我没来得及想明白,又被吓得一屁股倒在地上,明明自己也算是见过不少白线了,却还是会被它们经常吓着,尤其是在梦里。
那些白线没有爬上我的身体,而是穿了过去,渐渐在我身后结成了一个人样。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影既不是假菲悦,也不是冰做的僵尸,是一位我从未见过的人样,是男是女难以判断。
但我却认出了她,因为那纯白的身影之中,眼睛的部位有着唯一的色彩,如蓝宝石一般,绽放着让人向往、又无比神秘的光芒。
“‘红蔷薇’?为什么,我们不是没找到你吗?”
“呵呵,‘红蔷薇’?那个名字和我有哪一点相似?我是谁,难道还要再告诉你一次吗?”
“额……呜,你是……艾尔芙?”我磕磕碰碰地说出这几个字,不知到底是面前的白线在编织话语,还是我自己的嘴巴在动。
看见她的「本体」,听见她的「言语」,顿时让我感到某种威压。当我说出她的名字,渐渐地,那副人影也开始被我的大脑‘翻译’成某种模样。
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我的头也越来越热,但并不痛苦,反而无比渴望看清她的样子。
碧色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海洋,又如透光的翡翠,比那还要清淡些。头发则是金色,皮肤又是小麦色,让人联想到沙滩女郎。俨然一副外国人的模样,那是她想要的?还是我的大脑认为的?
但是仔细一看,她成熟的外貌之中,又夹杂着些许稚嫩,像是仍然处于青春期,若是她的长相和年龄相符的话,好像和我差不太多?身高也只矮我一点。
最终,连带着面孔,她还是化作了一副女性的样貌,虽叫精灵,却并没有一副夸张的长耳朵。
乍看之下,除了眼睛都稍显平常,但又因为她剔除了人类皮肤的缺陷,又有恰到好处的五官,反而在这平凡之中,彰显出一副异常的美感。
是的,相较于菲悦那自然而健康的美貌,她的美色只能用异常与神秘来形容。
不似人间物,天使?仙子?无论东方西方,在关于美的方面或有着共通之处,而她就是那共同的化身:神话的生命,异界的使者。
啊!
待到她的身体和面貌逐一定型,一阵刺痛突然自我的脑中传来,直抵心脏,仿佛被她的眼神抓住呼吸。
自心底里的恐惧蔓延开来,那附在她身上的白线也变得张牙舞爪,它们在警告着我,异样的言语不断涌出:
那不是人!不是人!她绝不是我们的同类,绝不是!绝不……!
可没等它们说完,她抓住其中一只白色触须,轻轻往外一挥,整个白影就被她从身上扯去,如此多的白线,在那手中却比蜘蛛丝还要轻盈。
她接着说到:“你们可以走了,这些小僵尸在最后也起了点作用嘛。”
魂飞魄散,那白影于是立刻往屋外逃去,我其实也想跟着它们一块跑,但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一直坐在地上。
“啊啊,别过来。”我比第一次见到她时还要害怕,慌乱的呼吸抢占声道,几乎失声。
她的步伐也和第一次同样,闲庭信步,像在自家后院逛街一般,朝我而来时,自己的身体虽不像上次那样热得快烧起来了,但根本止不住心中的恐惧。
“唉,你怎么还是这么嫩,我都不好意思欺负你了,什么时候能硬气一点呀?”
她继续走来,闲暇之余还摆手看了看自己的样子,似乎很是满意,说到:“别害怕了,我不是已经变成你们的样子了吗?”
最后她朝我伸手,搞不清楚那是想要将我拉起身,还是要掐断我的脖子。
“呜!”我反射性地往后一靠,背部却撞到书架,头还被架子上落下来的书砸中了,要是平常,我肯定会觉得丢脸,如今我却连头疼都不在乎了,只想远离那她。
“咦,这本书是?”她看见那本书,语气夹杂着好奇。
那本书仍在发光,它落到地上,书页顺势散了开来,我望着它,呆了好一会。
随后,我总算喘过一口气,冷静下来,说到:“呼……我又被白线的情绪感染了吗……”
终于,我接过“红蔷薇”……不,是艾尔芙的手,站了起来。
然后我才发现她没穿衣服。
“啊,额。”我一时语塞,扭头别开了脸,眼睛里却还残留着她的样子。
那胴体虽和女性相似,有着一些凹凸,却自然没有人类的器具,又不像机器人那样让人觉得无所谓,总之就是尴尬至极。
“呵呵,真青涩。”
“哎呀!你好烦啊,总是莫名其妙就出现了,我还想着去找你啊。”
“嗯,你是该去找我,这只是我用那些「僵尸」捏出来的假身而已。”
“也就是说你现在不在这?”
“当然啊,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总之就是交给你去找啦,嘻嘻。”
“唉,你先找件衣服穿着吧。”我双手搭着她的肩膀,将她转了个身,便去找寻衣物。
可是,这间房子里好像并没有什么多的衣装,最后我只能拿被子给她披上,她也就顺势坐到了床上。
“干嘛要裹上这个,毛糙糙的一点也不舒服。”说是那么说,她还是把那床棉被越裹越紧,我低头去捡落在地上的书时,好像还瞥见她在对着那副被子床单闻味道……
然而这次我没机会吐槽了,当手不经意地碰到那本书,房间一下被其照亮。
“唔。”被闪了眼睛,但更让我惊讶的是,自己记得这种感觉,是‘非月’。
睁开眼,面前的果然是她。
“怎么会,你不是死了吗?”
“哎呀呀,有人在这了呢。”
我们俩不约而同地说着,面对质问和好奇,‘非月’显得不知所措,她歪头看着我,那一脸人畜无害的菲悦模样……即使是假的,看到这熟悉的面孔,却多少让我感到安心。
结果,是艾尔芙为我解答到:“你说她已经死了是吧?嗯……不管她以前是什么,现在她不再是你之前认识的那家伙了。”
“是吗……”确实,除了那道白光,感觉不出她和假月亮有什么相似之处,和菲悦也只是看上去一个样而已,硬要说,她更是像个失忆者。
可是既然和前者没有关系,为什么她还是菲悦的模样,连服装好像都没变化……
我向假菲悦挥了挥手,她的眼睛跟着转了转,之后便对我失去兴趣。
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本一直掉在地上的书,终于开口说到:
“时间。”
“啊?”我还在一脸问号,期间她翻开书,找准了某页,书籍的光芒微微向她的手掌汇聚,手指因此仿佛成了一支笔。
“现在是,何年,何月?”她说话一顿一顿的。
我正在想着今天是几号,艾尔芙却马上回应到:“现在是彼世的「??????……????……??????」之曦,你很幸运,作为「书人」刚好没多久就重启了呢。”
只见艾尔芙念出了那串不知所谓的词语,我才明白不是假菲悦说话有卡顿,而是我听她们的对话时,会一卡一卡的,像是自己的大脑连不上她们的网络一样。
“怎么了,她到底是谁啊?”
“一个记录者,有什么想记的,告诉她就是了,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会有个「书人」在这里?”
“额……你还是先别问了,我的问题已经多到快把自己的脑袋和手机都塞爆了。”
听罢,她笑到:“哈哈,那就你先问吧,从哪个开始?”
面对她这副轻松的模样,我顿时发觉,最奇妙的事情莫过于,除了她有时冒出奇怪言语,自己竟然与她并无任何沟通上的障碍。甚至……也不太有心理上的隔阂。与她相处,既不像连话也说不了的僵尸那般反感,也不像‘非月’那样让人听不懂又烧脑。
虽然在最后,我和铁头没能找到“红蔷薇”,但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我的梦世界造了个假身,同样可以为我解答疑惑。
这不意味着我会放弃去找到她的真身,我答应过她,而且将她带走的,想来肯定是x.e.d.r.a.和“广播”这帮人,我们必然会和他们有所冲突,只不过因为“红蔷薇”的关系有些许提前而已。
所以,有什么想问的,就在先这里问个明白吧。
我调整好状态,搬来一把椅子,面对床上艾尔芙而坐,顺势点了盏烛灯,这才发现假菲悦……不,书人小姐已经不知什么时候,也坐得稳稳当当,她对着我和艾尔芙,像个秘书一样。
“不用管她,它们一直都是这样,不管别人怎么想,就开始自顾自地记东西了呢。”
“是吗,那就有劳了。”我向书人小姐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她的记录可以给谁看,但我现在不关心这些,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答。
于是在今天,在这劫后余生的第三个月里,我得知了有关大灾变的「一个」真相。
其实在和僵尸,以及其他异常不停打交道的这三个月里,我已经隐隐约约地摸到了许多线索,只需要再牵一根线,便可将它们连成答案。
那还是得从能量守恒定律这个基本点出发。
这是人类发现的一个非常普遍的定律。
人们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从事的工作,无论是学生时代做题,还是当需要处理实际的科学问题时,都会默认它是成立的。因为,只要你没落下什么,它总能帮你解答“能量去哪了,又是从何而来”的疑惑。
但它其实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我们所处的世界,应当是封闭的。
这乍看好像不成问题,因为从未有过科学研究表明,宇宙之外还有个宇宙,也没有证据和现象说明我们的宇宙中,有过凭空产生的能量。
然而,另一个世界终究是存在的,正因如此,有着源源不断的能量从“外部”涌来,这就是僵尸得以行动的根本原因。
是的,我们的宇宙并不是安稳而封闭的,至少大灾变发生后就不再是了。
与其说我们遭遇的僵尸是某种生物变异,不如说我们是在遭受其他世界的入侵!
而那“外部”到底是个怎样的外部,入侵又到底是怎么进行的,是艾尔芙为我作了解答。
那就和僵尸的出现一样,彻底颠覆了我、乃至过往人类对于世界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