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房间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屋内陈列的家具在清冷的白炽灯下投射出令人惶恐不安的光影。窗外的夜景被一层厚厚的寒气凝固着,连摇晃的树梢都变得若隐若现,就像当下的局面让人忐忑不安。
三人看似在漫不经心地品尝着燕盏里的红枣银耳羹,内心深处却各怀思虑。时下虽然几人心绪极为焦灼,都似乎拿捏着分寸,陈伟夫妇极为默契地互相看了一眼。
陈薇首率坦诚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倘若以目前了解的事态就事论事,我们首当其冲地是要找到幕后的布局人,找到此人这个局才能有解决的策略。虽然分析下来李天真的嫌疑最大,但也不排除她被人当抢使的可能性。”
陈伟连连点头以示自己的想法与妻子不谋而合,他继续补充道:“以李总的情商与精明,她从不做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诋毁我们对她有什么好处?你是她的下属,我与她是同事,设局陷害我们,只会让我们战队赵清欢。如此看来,这个事情对她没有好处。”
“她与赵清欢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这事如果被人查到她与黄芳华的关系,矛头一定就指向了她。她真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此外她在公司安插多年的眼线也暴露了,以她的秉性应该不会做如此蠢笨的事。”陈薇的语言掷地有声,每个字眼都透露出果敢和坚定。
晴雨聚精会神地听着他们的分析,轻轻地抚摸着汤勺的手柄,似乎慢慢开始理解小叔的话,她坐在圈椅中央的身体微微前倾,双眼紧盯着碗里的红枣,仿佛要钻进这场斗智斗勇的漩涡中,找寻隐藏在深处的布局人。
就在他们众说纷纭之际,萧伯远从外面踱步走了回来,一身肃气不禁让旁人打了个冷颤。他回到座位上,望着大家愁眉不展的神情,隐约猜出了他们刚刚的谈话内容,单手拿起茶台上的茶宠,在白皙的手指间来回把玩,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的想法是明天由陈薇出面去找陆汀兰,要求她力查此事,务必给大家一个交代。以她连自己员工清白这样的事情都无法保证,谁敢继续在公司安心工作为由逼其就范。”萧伯远将计划的第一步简明扼要的说完。
陈薇醍醐灌顶明白了他的用意,瞬间脸上露出喜色,嘴角微扬接着他的话往下补充:“枪打出头鸟,一旦这个事情被闹大,陆总肯定想息事宁人尽快将事情处理好,往往心里有鬼的人就会站出来为陆总出谋划策。但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陆总也有可能是幕后之人。”
话音刚落,在场之人都纷纷朝萧伯远看去,他垂着眼眸紧抿双唇,摩挲着手里的茶宠,目光深邃犀利。半晌后,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凌厉,温热的嘴唇不怒不愠道:“所以啊,要看看是人还是鬼啊。”
言下之意不外乎,若只是同事间的无聊八卦,他大可不以为然就此作罢;若是李天真与赵清欢的派系斗争,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做局之人是陆汀兰,他就要溯本回原。是人是鬼终究是会见分晓的。
陈伟与之深交多年,自是知晓萧伯远的雷霆手段,若不是这次的事情触碰到他的逆鳞,断然不会亲自下场做局,对于这次试探的结果自己不敢妄下定论。
他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背,转过头来看着萧伯远说:“您于我是伯乐之恩,没有您现在的我还只是个寂寂无名的平面设计师。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是你的人,以前是,现在是,往后也是。”
被陈伟突然的肺腑之言震撼到,萧晴雨为之一惊,今天的她见识到太多往日不曾接触到处世文学,实属让她大开眼界,暗自揣度事态发展似乎远超自己认知的范畴。
她抬头看向自己的小叔,只见萧伯远端起杯具,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中的茶水,似笑非笑般的点了点头,毕竟这种心意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人生之旅,道阻且长,山河不足重,重在遇贵人,大抵就是他们之间的情义。
小叔俊秀清冷的脸庞在热气氤氲中变得有些模糊,和印象中他判若两人,一个插科打诨文质彬彬,一个枭心鹤貌深不可测,坐在身旁的小叔此刻让晴雨顿感亲切又陌生,今天的她才明白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长她十岁的亲人。
闲聊几句后他们将陈伟夫妇二人送到包间门口,离别之际萧伯远对两人致歉:“茶馆里人多眼杂,我就不送你们出去了。”门口的两人讳莫如深地点点头,携手转弯离开了。
晴雨随着小叔回到茶室里,她的心里有一百个问号却又不知从何处问起。一个人坐在茶台旁愣神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萧伯远本以为回到房间的侄女会喋喋不休的向自己提问,可小丫头回来后却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发呆。他眯着双眸,目光带有些许玩味、些许试探、些许心疼,他缓缓地起身,随意地擦拭着博古架上的摆件。
“是不是被我们的谈话内容吓到了?”他轻言轻语地试问。
一句话瞬间将晴雨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她满脸困惑的问:“小叔,需要我做什么吗?”
萧伯远走到沙发旁坐下,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着,修长的手指从茶几上拿起一枚棋子,姿态慵懒而随意地笑着回答:“做你自己就好,一切等陈薇的回音再作商议,凡事有小叔在,你不要担心。”
晴雨似懂非懂地朝他点了点头,咬了咬嘴唇。
随即萧伯远走到晴雨的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走呗,我送你回去,家里人肯定还在等你回去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茶馆坐上了萧伯远的车,他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目视前方地叮嘱:“回去后家里人问起来就说,茶馆里到了一批新茶,你就缠着我,带你来喝茶来了。这样他们就不会多想了。”
“好的,还是小叔考虑的周全。今天我见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小叔。”萧晴雨扭过头来说道。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孤傲的眼眸似乎没有焦距,深黠的眼底充满了平静与淡漠。
萧伯远不知该如何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去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唯有沉默是他的保护色,保护自己的形象不在侄女心中坍塌,保护初出茅庐的她可以更肆意地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