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不起玩笑呢?带那谁过来,无非是想催你快些,你不是要当审尸会的核心嘛,总不能没事的时候争当第一,有事的时候就不见踪影吧?”
虽是一个队的正副长官,但有京和苟浊五毫无交情。
有京曾经拿审尸会的机密文件打发时间。
苟浊五的档案虽是d级,最贱的级别,按理说普通审尸会员就能翻阅。
可它偏偏锁在s级的档案库里,查阅等记甚至超过了监理。
也就是说,苟浊五经历过往甚至连他的顶头上司都无权过问。
而s级档案库,偏偏就只有苟浊五那叠纸,是未经特殊加密的。
给看,又不完全给看的态度,像是故意制造的挑逗。
成功引诱了有京。
审尸会给苟浊五的标签是:灵长目,智人属,人科——鬼种。
里头还有手写的注解:人的五感世界,其实并不真实,也不可靠。
例如视觉,它需要人眼可见光。
能与可见光发生反应的物体。
经反射过后的可见光穿透视网膜,投射到大脑底层,之后交由十几亿个神经元进行渲染,最后再转化成大脑能够理解的信息。
视觉生成的原理,从一开始就否定了眼见为实,这个大家笃信的真理。
假设那是一个无法与可见光发生反应的物体。
假设它能玷污可见光,改变光的属性。
假设最终它的模样无法被神经元渲染,无法被大脑理解……
即便拥有真实的本体,却不能被五感捕捉,事情就会变奇怪。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那样的东西将和鼻子一样,消失在眼前。
或许白茫茫的空气里,本就潜藏着次元、盘旋着轮回、游弋着数不尽的妖魔鬼怪。
只是由于人类无法理解,大脑便自作主张把它们全部过滤掉了。
档案让有京坚信苟浊五比重生者还要麻烦,他才是最该被阉掉脑袋的那个。
不过好在苟浊五目前站在审尸会这边。
而且,怪物确实需要更怪的怪物来惩治。
有京展现出少有的沉默,只是隔一会儿看一眼表。
名单上的人,他越来越想杀!
砍块,剁烂,混进饲料里喂长角牛。
因为有京的脚趾缝越来越痒。
丘疹红斑已经扩大到了脚踝,到达了他忍耐的极限。
久久得不到回应,心生侥幸是人之常情。
他想,或许……鞋子会不会是自己不小心踢出去的!
会吗?
于是点开手机。
想通过雷达眼确定周围的状态,再做打算。
虽然难以透过五感直接捕捉苟浊五。
间接模式却能让他无所遁形,毕竟机械与人眼的成像模式不一样。
头顶那台巨型无人机,一遍遍扫描整个区域,防备的也不仅仅是重生犯。
可指头刚点亮屏幕。
在场的几十只炮蝗就齐刷刷转了向。
黑洞洞的射流炮竟笔直指向有京自己!
这是为什么?
这根本不可能!
自行火炮系统足以应付一场战争,甚至是主动去侵略他国!
它本就不是拿来对付重生犯的。
倾国之力只有一个任务:保护神种。
不仅是这套没眼力劲的设备,整个婆罗多的所有设施,一应系统,全部算力甚至是二十亿条狗命,都是为了取悦神。
而有京就是神种:神的直系亲属。
自行火炮,算是典型的带资入场。
人是万物之灵,是世界的实际统治者。
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
可是有好多事,人只敢想,能而不敢。
往往是明显比人蠢一截的机器,它们不仅能做,还能做得又快又好!
电脑可以有bug,但它绝对没有软肋。
有京瞳孔地震,恐惧像黏液一般,将他牢牢包裹。
神秘背景让他周围的人绝无忠诚,却始终效忠。
遇到人情世故蠢成零分的电子畜生,强制平衡就不管用了。
这种无所适从,让有京瞬间联想到了死,连膀胱……都有点儿绷不住了。
他缓缓垂下眼眸,生怕任何一个激烈的动作导致自行火炮误判。
别说受一发射流弹,就是小概率从自走关节处跳脱而出的电火花,都能把他烤成焦炭。
有京不想死!
他的胆子终究是没……不需要经历这种考验。
来审尸会任职,到处瞎闹,是做传记。
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让生平传记锦上添花。
说那些好听的话,容易被人复述。
身份低微的复述者,像狗一样踢开就是了。
其他的狗还会帮着有京嘲笑那条狗:不自量力,说大话,狂妄。
若是身份不低的狗呢?拿什么反驳?
婆罗多的字就那么多个,搭配出一模一样的句子有什么稀奇?
自己的话,以前估计也常常挂在别人嘴边。
可自己说过一遍,就应该是自己的!
就像他的名字,一旦出现,往后的岁月里便不会再出现了。
活着的已经被迫改名,死了的连墓碑都被凿了。
有京领悟到:生平传记里头不能只有简单的名人格言。
得有具体的事迹。
死亡的威胁让有京大脑急速运转。
记忆在神经元中乱窜。
闪回到五岁那年的洒红节,到贫民窟布施。
各色各味的糖果,红西瓜、橙橘子、黄柠檬、绿薄荷、白酸奶……
贫民窟的脏小鬼一辈子都凑不齐全套。
因为他们生来就是奴种,而奴种没有童年。
甚至因为幼小成就了更多门生意。
男孩靠瘦弱,能钻进大人进不去的下水道,清理淤堵。
偶尔卡在里头变成淤堵,这样就得花更多的钱出动高压水枪了。
在拉电线的时候,没有梯子,也可以让他们像猴子一样背着电线爬上带电的电线杆。
还可以把他们训练成小偷,送到车站附近赚钱。
虽然被抓住,警察会砍掉他们的手。
但没关系,他们还可以当乞丐。
继续回到车站,往脏布缠绕渗血的断面撒蛆,跪在过道两旁很努力的装可怜。
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可怜是什么东西。
甚至可以把他们送去神之冢。
那些放射性的物质,只有他们敢徒手搬。
浓妆艳抹的女孩则聚在花街柳巷的边缘,等待那些不走寻常路的客人。
不需要长大,也能染上大人的恶疾。
何况她们生来就不懂拒绝。
稚嫩脸庞,顶着个不成比例的肚子,缓缓隐入婆罗多的尘烟。
布施那天,街道挤满了脏兮兮的小奴种。
有京把糖果抛向他们,众人出奇的受落。
像许愿池里混进的乌龟,张大嘴,伸长了脖子。
那是有京第一次认可自己神的身份。
他把硬得像石头一样的水果糖,狠狠的往贫民窟的小奴种脸上砸去。
看他们眨巴着淤青的眼睛。
“他们喜欢?”
“和身边那些太监不一样。”
“他们并不是装的。”
糖果砸进小奴种的嘴巴,又弹跳出去。
那一刻太短暂,仓促到根本尝不出一丝甜。
小奴种却笑得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幸福。
“他们到底是喜欢糖?”
“还是喜欢痛?”
“或许……”
“我能满足他们。”
无尽模仿神,而非神的有京顺理成章成了人渣。
长大后的有京明白,向奴种布施没有意义。
他们是不断扩大的溃烂,再也好不起来了,不如当时就杀光他们。
只有拯救世界,才是最完美的生平传记。
有京万万没想到,在神种的背景支持下拯救世界,竟然还能有风险。
闪回一瞬即逝。
有京明白,必须急停炮蝗系统。
可毫无章法的关闭炮蝗系统,会使得整套设备沦为金属废旧。
需要再次把婆罗多的税率提高十五个点。
选择性失明,无视工厂着火,贫民饿死。
倾国之力好几年才能重新购置这套只为保护神种的战争机器。
而且这几年,神种要全部回召神宫,不得外出。
神种只能和神种玩,那真的太无聊了。
但有京的内心并无波澜。
他没立即摁下急停按键的原因,仅仅是:系统的急停界面从屏幕上消失了!
不止是急停界面,整个手机都迷蒙一片!
连他握手机那几根指头也被干扰到了。
眼睛无法对其聚焦。
只见手指虚实不定,如同水草般摇晃。
有京暗骂该死!终于明白自行火炮为什么指向自己。
傻子都能猜到,炮蝗调转枪口,是因为苟浊五凭借怪胎属性,穿过了神种的神之域。
(婆罗多种姓的间隔是十米,跨级累加)
(奴种和商种之间的商之域,商种和王种之间的是王之域,王种和神种之间的是神之域)
(如非召唤,不可越界)
射流炮瞄准的,由始至终都是苟浊五!
现在,苟浊五更是站在有京面前,恶意遮盖住系统的操作界面。
难不成:苟浊五要谋逆吗?
有京嘴唇颤抖,声音却挺硬:“误杀我,炮蝗会顺手杀光一公里范围内的所有人,直到婆罗多另一个神种穿越死人堆,出现在炮蝗监控摄像头里,下达停止命令。”
见得不到回应。
有京继续补充。
“但我向你保证,半个月之内不会有别的神种出现!哪怕是与我不对付那几个也不会来,这是神种之间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