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龟拱了拱班,说:“你可别胡思乱想啊。”
班摇头:“就算怪胎是挺可怜的,但凭我?要救助一头腐烂了一半的大象?我自认没这个能耐。”
“你明白就好,这种事,我们肯定帮不上什么了。”
班在附近大致绕了下,并没有发现什么趁手好用的东西,随后又补了句:“通常能做的只有给她个痛快。”
听到小胖子想多管闲事,十公主不乐意了:“那东西就是你们一路上嘀嘀咕咕的寡妇吗?”
“不,她是寡妇的孩子。”
“那你瞎参合什么?小胖子,你不会想连着我们两一起害死吧?”
“它没有危险,我不过想减轻她的痛苦。”
“那东西的妈妈才不会管你的动机,她只知道,是你趁它病要了它的命,跳进圣河也洗不清自己的嫌疑,还连带着祸害了我们俩。”
“嗯,班,这次我赞同十公主,怪胎要是解脱了,那谁来替你作证呢?”
“那……我们快些走吧,这画面,我有点儿受不了。”
三人无端吵醒了已处于濒死状态的怪胎。
怪胎迷蒙的眼睛里,看到模模糊糊的人影,来了还要走。
便不肯消停了,声声呼唤着自己最想见的人。
妈……妈……
妈妈……妈妈……
司马龟走走停停,不断回头。
“你现在后悔了?”
“我像是那种人吗?”
“不知道,反正我是”班只能皱着眉头往前加速“我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我不怕累,也不怕吃亏,甚至别人怎么嘲笑我都无所谓,旁人给的这一点点委屈不足挂齿,我是怕,自己的良知,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跳出来指责自己,它骂得太难听了,我不在乎怪胎妹妹痛不痛,我是害怕自己痛。怪胎妹妹死,也就死一次,而有良知的人,会被良知折磨很久,很久。”
“但愿她能死快些,并且有价值。”
“是呀,但愿如此。”
旖旎的地下世界,以及拂面的清风,很快就冲淡了怪胎所制造的悲伤。
远方一片漆黑,脚下原本厚实的苔藓亦变稀疏,甚至不再出现荧光的蘑菇。
“慢些!别往前走了!”班伸展双臂,阻挡住了司马龟和十公主“龙晶,前头是垮塌了的龙晶矿脉。”
龙晶又称十胜石,俗名黑曜石。
是火山岩浆冷却后形成的天然琉璃。
它极其锋利,是原始社会狩猎的必备道具。
十公主沉迷疼痛,但她非常反感阿侑以外的触碰,刚想发飙,却看见班的鞋子上多了块“帆”。
班哎呦哎呦的往后踉跄,说:“鞋底被锋利的龙晶刺穿了,糟了,这下不好玩了。”
好在鞋头几乎被剖成两瓣,脚板却没吃正部位,只是脚趾缝里被划了道口子。
“万幸,万幸,好在你拦得及时,否则,我们俩也得出事,要是运气差,摔个跤怎么的,在里头翻几个跟斗,然后还要扒拉扒拉爬起来,最后硬着头皮再踩一遍……光想着就尿急。”
十公主从不谢,甚至把脸瞥向另一边,心想着顶多以后赏个官给小胖子,就算扯平了。
班简单包扎过伤口,只能无奈的宣布:“没路了,前头遍地龙晶裂刺,那些东西能轻易刺穿橡胶鞋底,寡妇可能真的找不回来了……唉。”
却听见,龙晶,一簇簇碎裂的声音。
凭感觉,就像有人穿着金属特制的鞋,踏刺而来。
三人不约而同抬起头。
果然在黝黑深邃的龙晶矿脉里,有道靓丽的身影,正缓缓靠近。
“那是……”班使劲揉了揉眼睛“那横抱着一大块龙晶的无遮女子,是寡妇吗?”
遂抬手想遮住司马龟的眼睛。
却被司马龟一把挡开了:“你少来,那不是寡妇!见者有份!”
细看之下,眼前的女子,确实与寡妇有所不同。
年纪至少要小一轮,虽然给人小小年纪就姨里姨气的感觉,但绝对不超过十六七。
她现在看着就很御,但再过三五十年,她依然会是现在这模样。
耐老。
身材尺寸相较于寡妇,略微缩水,但肌肉感很足,朝气蓬勃,充满活力。
就连表情也很惹人怜爱,那表情好像在说,老娘现在不方便遮遮掩掩,待会儿,等老娘忙完,一定挖掉你们的狗眼!
“女神有个隔了十多年才出生的双胞胎妹妹吗?”
“怎么可能!”
只有十公主说到了点子上:“不是更应该关心她到底是不是人的吗?”
和寡妇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少女,是赤脚踩在龙晶荆棘上的!
怀里还抱了这么大的一块龙晶,更是增加了不少的重量。
这一路走来,和锋利的龙晶硬磨,腿上能剩根胫骨,踩高跷那样就不错了。
少女的情况远比预料的要好,除了染血的双足,小腿上也只是浅浅的划伤。
直到司马龟留意到少女的双手,对班说:“她的左右手都只有四根手指,该不会也是寡妇的孩子吧?”
“同一个爹同一个娘,随机性这么大的吗?”
凑得近了,少女猛的一蹦,脚下龙晶爆裂,从三人头顶掠过。
哇。
却不是来算账,反而加速往三人的身后跑,最终停在一个矿坑前,抽泣。
司马龟和班谨慎跟进。
往坑里一瞥,不得了,那遍布锋利倒刺的矿坑里,遭万仞穿身的是寡妇的另一个孩子。
就是最初打爆了瘸子的那个怪胎。
想吃……
妈妈……
想吃……糖糖
虽然吼叫的时候,犹如地狱破了羊水,但它平静时的声音,依然稚气未消。
寡妇生下的全部都是女孩!
怀抱龙晶的少女目露寒芒。
司马龟立即把班往后拽了两米:“保持距离,寡妇孩子的智商,普遍不高,她们不能分辨你是善意还是恶意,好在我们之前没管闲事,沾上血腥味,否则,她刚刚就动粗了。”
“掉坑里这个比刚刚那个更惨!”
矿坑中的怪胎整个都被戳穿了,龙晶棘刺固定在矿脉上,矿脉压在怪胎的身下,而怪胎又封死了矿口……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怪胎的体重早已把身体压垮,脂肪内脏顺着穿刺开放的伤口,榨果汁那样,啪嗒啪嗒往下挤。
垫在最底下的皮肉,全没了。
要不是那船骨架一般粗壮的脊梁和肋骨兜着,它整个就化水溜走了。
“掏出来,快,甜的罐头,你们身上还有没有?”
“有!”
“我也有。”
竟然攒了五个甜罐头。
司马龟把递罐头的任务交给了班,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谁看起来像好人,谁像坏人,没必要争辩。
班拧开一罐,才缓缓靠上前。
似乎是闻到了甜蜜的味道,少女一把抢过班手上的。
迫不及待喂给濒死的姐妹。
看它吃完一罐,还想要。
而身后的班已经把剩下的四罐全开了。
虽然五个罐头,对怪胎来说,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但它忽然释然了,不再咿咿呀呀喊妈妈,喊痛。
而是闭上了因为疼痛而颤抖的眼睛,溃烂产生的脓,在它破烂的身体上制造出许多脓泡泡。
少女涕泪横飞的举起特意寻来的龙晶,那接近七十厘米的一块尖刺,原来是要这样用的。
司马龟和班都没有制止她的意思。
这么的活受罪,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
少女把龙晶尖刺举得很高,时间好像在为她积蓄力量。
直到她再也举不动了。
矿坑里的怪胎咿咿呀呀的说了句:再见
少女才大喊着刺下去,然后掩面痛哭。
“这也是那个叫苟浊五的狗东西干的吗!”班从未像现在这样气愤。
“我不知道,不过,看着更像是它自己失足掉下去的。”
待少女哭声渐息。
司马龟才远远的问:“你是它的家里人吧?”
少女抬头看。
“我们刚刚也遇到这样的一个,它很痛苦。”
少女听罢,愣愣的起身,向龙晶矿脉的方向失魂的走。
她要去找一块更大更锋利的龙晶尖刺。
否则没办法果断的结束姐妹的痛苦。
“我可以帮你!”司马龟叫住了少女,他的语气极其坚定“刚刚我们就该帮它终结那种痛苦的,可我们不能未经同意,就这样干,现在,只要你点头同意,我立即返回去,让它痛痛快快的死掉,怎么样?”
少女用力的点下头,她不愿假借他人之手,但是要凿下一块足以杀死姐姐的龙晶尖刺,真的很难。
“好!你们原地等!”司马龟用力在十公主身上捏了一把,再用力推了回去“谁也别跟着,我马上回来!”
看着那必将痛苦死去的怪胎,司马龟刚刚就动过坏心思。
他警惕的四处张望,缓缓解开后背的黑纱,捧起尸姬的头颅:“收割这样的生命,并不会沾因果,你大胆的吃吧!”
青绿色的苔藓,迅速泛黄,腐烂,荧光的蘑菇,随即失色。
奴隶集市刮起阴风阵阵。
怪胎横陈在路上的躯体,快速萎缩,巨大的皮肉在黑纱下被分解,吸收。
生命是一段经历。
死亡是其中的步骤。
痛苦会让它变得更深刻。
何必在意。
响尾蛇般的牙床颤抖声,在漆黑的奴隶集市响起。
“尸姬,是你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