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景台的三层。
司马龟再度沾了小尸姬的光。
得以在纯金的齿轮生命肚子里悠哉悠哉的品茶。
起初。
司马龟夸下海口,说自己也能让齿轮生命认主,还能把它当狗训。
小尸姬……竟然信了!起哄说要看训狗狗。
司马龟便要把手伸进采样窗。
被苟浊五厉声制止!
“你没点逼数吗!脑袋是阿侑的,身体来自某个部员的外甥,跟神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看来要防止被猪队友害死,杀别人不管用,得先杀你才行!”
司马龟这才做了罢,嘴里却依然碎碎念,反驳。
没有了旁人,苟浊五摸不清噬阳圈的范围,只能待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忽然有了猜想,难民不会是故意留给自己探知范围的吧?
“喂,人呢?人还在吗?”司马龟茫茫四盼的问“前头的三岔口,走哪边才对呢?”
“爱走哪边走哪边,三条阶梯都通往穹顶露台,只是高低位置不同罢了,越高望得越远,走得也累,两边的,随便将就一下就得了。”
苟浊五的声音从远处慢悠悠的漂来,本来就很怪,男不男女不女,有老有少,有骚有不骚,又被风扰动,就变得更古怪了。
司马龟倒是还好,小尸姬却牙床颤抖的发出了警告。
“别,他现在似友非敌,暂时不能动”司马龟安抚过小尸姬,便转头问风“你走哪条?”
“我?你们走哪条,我从另外两条随便挑,你们要是分道走,我就选没人选的那条。”
“你有必要这样嘛!话说,明明是你得罪我,我都还没跟你清算。怎么给你说得,好像是我倒欠着你的了。”
苟浊五不语,是的,在不敬神的逆贼眼里,自己确实像一条疯狗。
司马龟脱下外衣,扎起袖口,拉起拉链,做成个临时包袱。
他先是训狗那样,戏耍了一遍齿轮生命。
还不忘把果盘里的东西全都搜刮了,发过誓不能让城里人看扁。
却彻头彻尾一副乡下糙汉的造型。
连超凡脱俗的小尸姬都未能幸免于其魔爪,硬在她的腰上围了个腰包,骗她说这叫造型。
司马龟看看天色,依然是一片灰,但经历这些日子,他已经能靠灰蒙蒙的天推算出时段:“不早了,那我们走咯?你不走吗?”
“走去哪儿?”
“那么辛苦的挤进来,当然是去看如血般的残阳呀!”
“哼”苟浊五对司马龟的出现,猜想过许多,都是往毁灭世界的方向想,唯独没想过对方的目的会是夕阳,不禁冷哼,自嘲“我对那种每天都会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晦气!你扮什么?扮谁呢?我怎么就没猜到你到这儿来,是要看夕阳的呢?”
“我现在不是烂命一条,随便嚯嚯的阶段了,虽然原本的世界配不上我,但我得让它”司马龟骄傲的向苟浊五展示身边的小尸姬“在她的记忆里,不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浑身都是弱点”苟浊五总结到。
“难道你以为你不是吗?”司马龟牵着小尸姬的手,迈上最长的那道阶梯,走出一段路程,才警告苟浊五“你不要图省事,故意走另外两道!那两边都没有你想要找的。”
苟浊五上钩了,他的声音远远吊在后头:“这一道,也不会有!”
“人科,鬼种,你要是明白自己这一个人类分支的意义,就不会产生那么多天真的幻想。必定是一个非常兴旺且高贵的种族,遭受到了最非人的折磨,凌辱,屠杀殆尽之时,才会像困兽濒死嘶吼般,诞下鬼种。”
司马龟察觉到风不老实了,在小尸姬的噬魂圈外,游弋着几缕杀气。
“你是不是总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没被别人发现呢?其实你从来就没有任何秘密,能诞生出鬼种的,除了被当菜人一般饲养的前朝伪神种,还能有谁?也就只有前朝伪神种满足鬼种诞生的条件,甚至可以这样说,是如无这个老色鬼,故意制造出的你。”
“闭嘴!”
“所以,你管他当爸爸,貌似真没有错。”
走漏杀气并没什么,苟浊五把杀气彻底隐匿起来那才可怕,这一瞬间,他被气昏了头:“恢复了,你又像以前一样讨人厌了!”
“你以为,在我眼里,难道你变可爱了吗?我依然坚信,把你活着留在婆罗多,才是对你最严厉的制裁,不顾周围人对你的明示暗示,一直认贼作父的东西。”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才不管神王如无是不是好人呢!只要他对我好,给我饭吃,我就肯给他干活!”
“啧啧啧,瞧,你又开始给他开脱了。”
“你根本不明白,垃圾都还要抢着吃,抢不到的话,只能偷着吃,是什么样的感受。
三岁就要开始干活了,背个小袋子,爬上几十米高的垃圾山!
冒着被垃圾砸死的危险,冲进从天而降的垃圾雨里……
并不能预知,头顶管道倾倒的这一批是哪种类型的垃圾。
运气好可能是菜市场的烂菜,那样大家就能像过节一样,要是运气不好,遇到的是渣土或者建筑垃圾,就都没了。
在遇到神王如无之前,我一顿包饭都没吃过!甚至以为自己这一辈子连衣服都不会穿了。”
“不就是因为存在你这样的鹰犬,才诞生的那种奇观吗?”
“神王如无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糟糕,我和他的相遇也是一个老鼠夹促成的缘分。”
“怎么?重奴区还需要防鼠么?那里的老鼠不早被吃光了吗?不会真有哪个重奴区的孩子,觉得自己偷东西吃,被老鼠夹夹住,是合理的吧?然后有个脑门放光的神种恰巧出现在重奴区,掰开夹子,拯救自己,这也合理吗?更要命的是,之后还发现这个蠢孩子,拥有难以置信的天赋!这种巧合,你信吗?”
“挑拨……离间……挑拨离间!这就是你忽然出现在我面前的原因?”
“屁啦,我就是来看如血般的残阳,结果遇到你,这下我明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非要让我亲手把幕布拉开给你看。”
苟浊五是实在气晕了头,他抽出匕首,缓缓朝前,他苦练过投掷,噬魂圈并不能阻挡飞刀!
他能让匕首精准的插进司马龟的喉咙!
再阉他一遍!
迈步起手时。
脚下的砖块,却莫名其妙的陷了下去!
把苟浊五绊了个四仰八叉,痛!
“就在你为如无狡辩,为自己认贼作父的行为自欺欺人的时候,我替你踩了机关”司马龟虽然看不到苟浊五,但他却知道最后一块机关的位置,以及刺杀自己的最佳角度“最后一块砖,留给你了,你自己踩,好证明神种的牧原不是梦!”
脚下隆隆作响,原本镜面般倒影着天边隐隐彩霞的地面,咧开了一条缝。
呼的!
一阵浓得都拥有了颜色的臭味被高风卷起。
司马龟牵着小尸姬的手,走向穹顶露台的边缘,那是观看如血残阳的最佳位置。
仍然不忘吐槽:“要不是我一步一步替你踩,我估计,就算到了这里,你也会马马虎虎的一通乱踩,然后自欺欺人的说,根本不存在神种的牧原。缝隙里,有条楼梯,进去看看,你就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人繁殖出来的了。”
苟浊五顾不上捡遗落的匕首,他近似呼仓皇而狼狈的跳下阶梯,脚下失准,翻滚着跌入了神种的牧原。
前朝神全都被当菜人那样饲养。
早期,为了侮辱前朝,只是随意的把他们养在菜市场的门口,示众。
后来几乎被吃绝了,如无才把前朝神种,全都没收了,进行规范化的饲养。
逐步演变成权贵特供的庆典佳品。
前朝神也曾哀求,可婆罗多这样的社会生态,根本不会有任何人搭理。
甚至连最穷的人,都希望赚够了钱,在节日能宰杀这么一只,好光宗耀祖。
逐渐的,前朝神失去了语言能力。
苟浊五声嘶力竭的喊叫着。
从他喉咙里发出古怪的,难以调和的,不同腔调,不同性别的声音。
似乎一下子变得容易解释了。
那并不是属于苟浊五自己的声音。
而是一整族人的悲鸣。
“呜……啊……怎么会……是这样……啊”
“我想杀他,这份杀意,并不是我自己生出来的。”
“是有一股力量从后边推着,把我往前顶,我能感受到”
“可是……我不敢那样做,就算是现在,我依然不敢……”
“我只想吃饱饭,有床睡,构筑一个家,弥补自己的缺失……为什么非要给我灌注那么……那么巨大的……痛苦的使命……并且,它还将摧毁我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该怎么办……神啊,救救我……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