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是美术老师,那么充满艺术气息的女人,的确很配得上他。
昨天见面时,赵晴说她也是冰城人,半年前刚刚调过来的。
李相思以为秦奕年是因为自己的告白才调来这么远的江南,殊不知,其实是追随赵晴而来,两人在这边可以尽情享受甜蜜时光,而她是如此的自作多情。
或许,在他眼里自己只是个难缠的熊孩子。
十多层的楼梯,李相思用两条腿奔跑出了公寓楼,脚步踉跄。
外面骄阳明媚灿烂,比北方要更加浓烈许多,披在她的身上,却是没有任何暖意。
李相思抬手捂住胸口。
她的心像被冰锥扎破了,又冷又疼。
浴室的门拉开,赵晴换好整齐的衣服走出来。
秦奕年腰间还围着浴巾,上面披了件黑色的制服外套,他立身在落地窗前,手里夹着根烟,却没有抽,而是低眉往下面望着。
赵晴也走了过去,只是下面那道纤细的倩影早就不见了。
不知他到底还在望什么。
“秦队……”
赵晴喊了声,有些尴尬的问他,“我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
她其实调来的不是这所城市,而是相邻城市的,昨天上午过来,是因为要去他们航司分部的训练地探亲。
会称呼他为秦队,是因为她的丈夫也是一名飞行员,跟着自己的丈夫喊,两人是上下级,曾经也一样是战友,亦是生活中性格相投的朋友。
赵晴昨天到时丈夫飞行任务还没结束,秦奕年帮忙接待她,路上提出来让她帮一个忙……
“嗯,谢谢。”秦奕年沉缓的说,“我让陆行开车过来了,他会送你去航司。”
“好,知道了!”赵晴点头。
转身走时,又想到什么,将方才捡起的东西递给了他,“秦队,这是相思掉在门口的药袋。”
“嗯。”秦奕年伸手接过。
玄关处传来关门声,房间里归于平静。
秦奕年站姿不动,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已经燃了一大串烟灰,被窗外飘进来的风吹散了,轻轻洒落在空气里。
他凝着手里的药袋。
里面装了两盒感冒药,还有一小瓶消炎药。
秦奕年忽然想起曾经她买药给自己时的情形,心中涌起涟漪。
她就像一轮骄阳,照进他枯燥无味的生活里。
那样热烈的情意,朝气蓬勃的年纪……
“奕年,相思现在年纪还小,不懂事,很多时候会有不成熟的想法,只是脑袋一头热,并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已经失去了明杰,也愧对他,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他好好照顾相思,不能让孩子走弯路,这样他在泉下有知才能安心,我的意思你能明白吗?”
岳父的一番话,还言犹在耳。
是啊,她今年才十八岁。
很多事情都没有做到最正确的考虑,可能会将某种依赖当做了喜欢。
等到她大学毕业迈入社会,人生还会有无数种可能,也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就会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一时头脑发热,是个错误……
秦奕年眸底的情绪,一丝丝的慢慢流逝,逐渐归于寂静。
一颗心也沉寂下去。
手机这时震动了下,秦奕年拿起,信息的内容很简短:“我要回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机场大厅。
李相思像是当初上火车时一样,怀里抱着个双肩包。
没有多余的行李,她来时就很匆忙,凭着一股冲劲和对待感情毫不保留的勇气,如今现实给了她一个响亮无比的嘴巴,不得不知难而退。
早上秦奕年过来接她,退了房,吃了顿沉默的早饭,然后送到她机场。
李相思一句话都没开口说,像是被人夺走了全部的朝气。
果然,冲动是魔鬼。
来的时候跋山涉水,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回去飞机只要四个小时,其实到头来,感动的只有她自己。
李相思看向面前换上一身的秦奕年,戴着大檐帽,五官英俊,肩膀平稳开阔,窄腰长腿,有着强大的气势,也有机长的威严。
终于把她这个麻烦送走,他心里一定巴不得吧!
李相思想,这辈子都不想再来江南了……
她眨了眨眼睛,将眼中浮动的水光敛去。
广播里开始提醒进行安检的航班,李相思将喉咙里的哽咽全部咽下后,才开口,“小姑父!”
“嗯。”秦奕年淡淡应。
“你放心,我回去以后不会乱说话的,你和赵阿姨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会提!”李相思声音软软,颤意却没办法掩饰。
毕竟血缘上,她是许家的人。
秦奕年一直将身边的人藏着没露,或许是顾及到许家那边。
但其实小姑许英琦已经去世两年多的时间,她知道秦奕年是正常的男人,所以他就算找人也无可厚非。
“还有就是——”
李相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对不起,这三天给你添麻烦了,还有这些日子给你造成的困扰!”
秦奕年沉默的站着。
李相思指甲盖深陷手心里,捏出泛白的颜色,“小姑父,你说的没错,我成年了,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谢谢你在我没有走太多弯路的时候,让我发现自己很天真!
之前在医院里,还有酒店里的事,我希望你能忘记,以后我不会再自不量力,会记住你是我的小姑父,不会再动不该有的心思,也不会再缠着你……”
李相思屏着一口气说完,中间没有停顿。
否则,她怕自己会哭出来。
背脊挺得僵直,李相思用力翘起嘴角,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弧度来,“请您放心!”
秦奕年注意到她将称呼改为了“您”。
这是他想要到达的目的,真正到来时,却觉得胸口倏的发紧。
“我进去安检了!”李相思抱紧手里的双肩包,冲他挥手,“小姑父,再见!”
黑眸深处的情绪涌动,又快速敛去,一切归于冷漠。
秦奕年沉声,“再见。”
李相思转过身,一步步的往安检口里走。
刚刚她在他面前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始终忍着,等到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她的眼泪终于决堤,痛哭流涕。
身旁有好心的阿姨看到,连忙给她递纸巾,“哎呀,小姑娘,你没事吧?你别哭了呀!”
李相思还是哭,哭的不能不已。
因为她的爱情没了。
还没有开花,就枯萎了。
飞机从碧蓝的天空上掠过,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停车场黑色的悍马前,秦奕年挺直着背脊迎风而站,仰头薄眯着黑眸望着天空。
一旁的陆行踌躇的上前,试探问,“秦队,我们走吧?”
“嗯。”秦奕年点头。
陆行是跟着他一起从北方调过来的。
临走的时候,他还在飞行部里显摆了好一番,洋洋得意自己是老大身边的红人,最得他心,同样的,跟在秦奕年身边多年,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比如现在,能感觉到他情绪异常。
虽然秦奕年侧脸线条淡漠,和平时一样不苟言笑,但从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能察觉的出。
眼看着悍马在机场高速上狂飙,一个甩尾,人身体惯性的往前倾,陆行默默的抓住了头顶的扶手。
嘤嘤,伴君如伴虎啊!
秦奕年将悍马的性能发挥到极致,一个小时的高速路程不到三十分钟就已驶过收费口,市区内茫茫车海对于他来说都是浮云。
蓦地,一个尖锐的急刹车。
悍马突然停在了路边,轮胎在地面划出痕迹,旁边超市里走出来的人俱都望过来。
祷告了一路的陆行,颤巍巍的问,“秦队?”
秦奕年喉结耸动,“帮我多买几包方便面。”
陆行懵逼的“啊”了声,触及到他阴霾凌厉的眼神,忙不迭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