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不处置难道还要留着他?若是母后一再纵容他,早晚会惹出大祸来。”
虽然格勒每次见到那仁都是恭顺谦卑,可那仁却是一直瞧不上他在母后跟前那副奴颜婢膝的样子。
牧仁和伊德哪敢议论太后的私事,只能静静听着那仁发牢骚。
倒是乌苏,小时候被那仁各种嫌弃,长了几岁,反而成了唯一一个能和那仁说上话的了。
“哥哥怎么瞧不出来,他那么胡闹都是母后纵着他的。”
乌苏生来冷静,幼时便很少哭泣,格外的好带。长大一些,似乎也有着超越同龄孩子的成熟。
“就是因为母后的纵容,他才敢在大营里胡作非为啊,所以我才要找母后说,让母后不能再这样纵容他了呀。”
乌苏见一时难以说服那仁,便垂下头,细细思索,他该怎么把他心里想的话说给那仁听呢?
“那让我陪着哥去跟母后说吧?你是狼王,母后若是生气,肯定不会责罚你,万一让牧仁哥哥和伊德哥哥代你受罚就糟了。”
牧仁和伊德比那仁大几岁,听到乌苏的话,起身拍着胸脯道:“狼王尽管去说,我们兄弟不怕受罚。”
四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一起跟着阿古达老爹学习,情谊自是旁人不能比的。
那仁闻言当然感动,可他也立即拒绝道:“不行,咱们不能全军覆没呀!就按乌苏说的办,我们俩去找母后说,你们两个在马场等消息,万一有事,我会让阿巴尔沁告诉你们!”
乌苏也在一旁帮腔,催促着牧仁两兄弟快些去马场等他们。
那仁和乌苏两人直奔厚福圆帐,快到圆帐外不远处,乌苏突然拉住那仁道:“我还有几句话想跟哥哥说,哥哥听了以后,再决定要不要去找母后可以吗?”
那仁停住脚步看向乌苏,这小子虽然总是一副呆呆的样子,可好几次都因为他的劝说,那仁才避免了犯错。
“嗯,你说。”
乌苏四下瞧瞧,见周围没人,才小声对那仁道:“哥,你想没想过,母后为什么要纵着格勒?”
那仁想也不想地回道:“能为什么?肯定是母后被他的花言巧语哄骗了呗!”
乌苏盯着那仁不说话,他想让那仁再好好想想,可惜那仁是个急性子,狠狠回看着乌苏,终于忍不住催促道:“那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乌苏咬着唇,手指摩挲着衣角,终于狠下心开口道:“历代北胡的狼主都是靠着搏命拼杀来的,只有得了众人的认可,才能坐稳狼主之位,母后也许是在给哥留一个让众人臣服于你的理由。”
那仁比乌苏年长一岁,可他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件事,听了乌苏的话,那仁呆立在原地半晌,久久没有反应过来。
厚福在圆帐一直等到傍晚,也没有见到那仁和乌苏的身影。
便问锦兰:“你当真听到乌苏是这样说的?”
锦兰放下正在收拾的文书,仔细回忆后,小声道:“奴婢绝对不会听错。”
在北胡,厚福绝对信任的人只有锦兰,她不是不相信锦兰的话,而是不相信那样的话,竟然是出自一个还不到十岁孩子的口。
果然有些天生的东西是后天无论如何培养都无法达到的。
那仁是厚福亲生的孩子,她希望那仁可以继承岱钦和她的一切,成为北胡唯一的王。
她抚育乌苏,也是希望将来她不在的时候,那仁身边还有兄弟。
可今日,锦兰无意间听到乌苏和那仁说起厚福为何纵容格勒的结论,着实吓了厚福一跳。
厚福如此纵容格勒,其实是想利用格勒惩治齐格部里原有的那些老贵族。
这些老贵族远比厚福在北胡的资历老,也更加有根基。大多数时候,厚福做事前,总要考虑这些老贵族们的利益。
厚福想要彻底将北胡掌握在自己手中,她需要做的还有很多,但她不能亲自动手,所以格勒就成了她最好的帮手。
厚福没想到,北胡朝堂里坐着的那些臣子们都看不穿的事,竟然被一个几岁的孩子说穿。
原本厚福希望那仁和乌苏兄弟二人能一直互为依靠,可如今,她不得不另做他想。
入夜,那仁和乌苏依旧没有来找厚福,可见那仁是被乌苏说动,听了他的建议,即如此,她便亲自去找那仁聊聊。
那仁见母亲来找自己,颇感意外。
因为心里藏着事儿,所以对厚福的问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厚福命侍奉的仆婢下去,又让锦兰在帐门外守着。
大帐内就只剩下厚福和那仁母子二人。
“母后有话要对儿子说?”
厚福笑笑,反问道:“你今日原本是要来找母后的?”
“您怎么知道?”
那仁是个急性子,心里藏不住事,这一点,他就不像乌苏。
乌苏性子沉静,在一群人当中,总是默默无闻的那一个,但其实心思细腻,又善于观察周围的人和事。
倒是比那仁更适合做北胡狼王的人选。
厚福可不打算换狼王,那仁就算再愚钝,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此时此刻,她对魏贞儿执意要夺皇位之心才有了深刻的体会。
“这世间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厚福笑着摸了摸儿子的头,道:“乌苏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怎么想?”
那仁更加吃惊,他还以为是乌苏去找母后说的,可又一想,不会的。
是乌苏劝说他不要去,那乌苏又怎么会自己去找母后说这件事?想到这,那仁有些害怕,自己平时没少做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母后不会都知道吧?
见母后正盯着自己看,那仁心想,其他的现在管不了了,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儿子觉得乌苏说得对,但是母亲可以告诉儿子,乌苏说得对吗?”
厚福闻言,轻笑,反道:“你是狼王,你即觉得对,那便是对的。”
那仁有些懵:“所以,母后真是那样想的?”
厚福静静看着那仁,道:“其实母后也还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厚福和那仁加起来都没有乌苏聪明的话,那乌苏岂不是很可怕。
那仁的嫉妒之心再起,嘴里嘟囔着:“乌苏这么聪明,母后不如让他来做这个狼王了。”
厚福没理会那仁的话,却笑着道:“恭喜狼王,得了个很好的辅政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