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去吧。”
伴随着一抹淡粉的光芒从右手掌心蔓延而开。
一个俏生生的女童骤然出现眼前。
而后不等殷不悔说些什么，女童白嫩的小手便已是点在了他的眉间。
下一秒殷不悔只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眼前的世界快速扭曲旋转，色彩消散。
留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死寂。
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失去了它该有的维度。
星月斗转，却又日长似岁。
也不知过了多久，殷不悔‘睁开’双眼，看到的依旧是满地的残肢断臂。
“殷将军在哪？！”
“回大将军，殷将军入城了。”
亦如上一次窥视殷开山的梦境一般。
只是这一次他的视角变成了卫清风的。
“驾！”
少顷，随着眼前的画面切换了几次，殷不悔‘来到’了一个破败的小院之中。
院中殷开山一个人坐在正屋前的石阶之上，低着头，目光落在脚前一格格长满苔藓的青砖上，有些空洞。
而他垂于身前的两只手掌，还有尚未干涸的粘稠血液在缓缓滴落。
代表生机的绿色，与代表死亡的猩红相互交织，仿若糅杂了这世间所有的悲与欢。
让人望之心颤。
“开山！”
“卫大哥…”
缓缓抬起头来，两行清泪顿时顺着殷开山硬朗的面颊滚落了下来。
此时此刻，石阶上微微蜷膝而坐的，哪里是铁骨铮铮的沙场悍将。
那满眼的不安与无助，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童。
殷不悔‘看着’面前脆弱与彷徨的父亲。
也不知这就是自己的感觉，还是此刻的卫清风亦是如此。
殷不悔只觉心脏被人狠狠地一把攥在了手中，令人窒息的痛楚瞬间蔓延全身。
“唉…”
许久之后，‘殷不悔’叹出一声，缓缓走到殷开山的身边。
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只是伸手将之搀扶了起来。
殷开山移目望来，迷蒙的双眼中，泪光再度涌动：“我…杀了我的兄弟…”
“你…”
望着面前失魂落魄之人，‘殷不悔’目光一凝，一抬手，直接一巴掌甩了出去。
啪！
脆响传开间，还有‘他’低低的嘶吼：“你给我正常点！”
殷开山身形晃了几晃，直起身体，脸上已不见一丝颓色。
见状‘殷不悔’又是暗叹一声。
他知道，面前之人不过是用了一种几乎是自残的方式，将所有悲痛全部压回心中罢了。
“清醒了？”
“清醒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轻轻‘呼’出一口气，殷不悔‘看向’殷开山沉声问道。
他‘见过’了殷开山的副将，知道了他因为某件事，亲手斩杀了跟随他多年的手足兄弟。
可具体是为了什么，副将却是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说不出口。
而他知道，能逼到殷开山屠戮袍泽，那一定是大事，惊天的大事。
所以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唯有听他亲口述说。
“我…”
恢复平静的眸子直视而来，殷开山顿了顿，缓缓开口说道：“我把那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哪两个孩子？”
“肃王和那位的…”
“你疯了！！”
‘殷不悔’身体剧烈一震，指着殷开山的手指也控制不住的在颤抖着。
“他们，他们可是被定为了反贼啊…”
“究竟是他们…”
平静的目光宛若一滩死水，殷开山唇角微微勾起，泛着一抹嘲讽：“还是我们才是那个反贼？”
“你！”
身体又是一颤，‘殷不悔’瞪出一眼：“休得胡说！”
而后一声‘长叹’，声音放缓：“那两个孩子现在在哪？”
“卫大哥你！”
瞬间变得警惕起来，殷开山眼中满是戒备：“我不能让我弟兄们的血白流了！”
“喊什么喊！”
又是‘瞪出’一眼，‘殷不悔’摆摆手：“你现在还有能力背着陛下将人送出去吗？”
“把孩子给我，我先想办法将他们送走，等风头过了，再说后续之事吧。”
“好…”
眼中的戒备顷刻消散。
殷开山似乎压根就没有去想面前之人是不是在诓骗自己，应了一声便转身朝身后堂屋走去。
不多时便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阴沉的男童。
“长公主殿下…”
眸光‘闪烁’，‘殷不悔’看着殷开山怀中小脸轻轻皱起，睫毛微微抖动，似是在经历什么噩梦的女孩，轻吸了一口气。
伸手将之接过后，‘看’了一眼面前之人，沉默片刻，开口问道：
“给她改个什么名字好？”
“改名？为何要改名？”
轻笑着摇了摇头，殷开山轻抚了抚女孩黑亮的长发，声音中透着一股寸步不让的锋锐：
“男儿堂立于世间，当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九天玄凤，又怎可随意更名？”
“公主还叫长宁，只是以后要委屈她随我这粗人姓了。”
“长宁，殷长宁。”
轰！
这一刻伴随着殷开山声音的落下。
殷不悔只觉大脑炸开。
视野也再度陷入黑暗之中。
而然还是那方死寂的空间，此刻却有着如闷鼓般的‘咚咚’声不断回响。
殷不悔呆立原地，‘额间’冷汗直流。
他知道，这响彻黑暗的是他的心跳之声。
比之上次窥视自家老头子的‘梦境’，卫清风的‘梦’更让人心惊胆战。
如果说上一次血与火，带来更多的是视觉上的震撼。
那这一次完完全全就是对心灵的冲击。
两人间看似平常的对话，透露了太多炸裂的消息。
也彻底震碎了殷不悔的三观。
他的大姐，居然是堂堂的公主殿下。
可如果大姐是公主，那长妤是谁？
反贼？
到底是谁反了谁？
而就在殷不悔感觉自己要被这些看似割裂，却又连贯的诸多讯息，搞的几乎崩溃之际。
一道身影骤然出现黑暗空间之中。
“小子，你是谁？”
“呃…”
愣了一愣，殷不悔抬头望去，看到的正是卫清风。
年轻版的卫清风。
虽然此时的卫清风看上去也已是年逾四旬，可相较床榻上面容枯槁的老人，却是要年轻太多太多。
“呃…我是…”
挠了挠头，殷不悔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殷开山能一眼认出他，是因为它们本来就是父子。
即便是在‘梦里’，但这却不会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在卫清风眼中，他却完完全全是个陌生人。
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有一丝关于他的记忆。
而就在殷不悔思考着因该如何回答时。
伴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机，一柄银光闪闪的大刀赫然出现在了卫清风的手中。
“是你把我困在的这里？”
“不是我！”
心中一惊，殷不悔赶忙想要出声解释。
可话未出口，银芒汇聚成的开天巨刃，就已是向着他怒斩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