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苏如嫣向来是强势的,自恃高傲的,即使是她的夫君,她也不会容忍庄澄敢当面发脾气,羞辱自己。
这也是打丞相府的脸面。
金枝玉贵如她,在天气炎热的夏季,嫌热在府中随心所欲的,连鞋也不大爱穿,总是只穿一只洁白的罗袜就走来走去。
苏如嫣一时惊怒,勉强在仆从前稳住仪态,让所有仆从都出去。
并让侍卫守好门别让仆从靠近。
最后关门的是喜鹊,是男装的他,他是府中侍卫,阿莺这时正好来到,苦苦哀求他许久,喜鹊无奈想着,如夫人到底不是仆人,便还是让她进去了。
阿莺很是欣喜,答应喜鹊来日给他送点自己做的桂花糕感谢。
喜鹊红着脸,答应了。
进去还有一道走廊才进主厅,阿莺隐隐约约听到苏如嫣的怒骂,下意识藏进死角。
苏如嫣看见无人后,一边起身,抬脚想要斥问庄澄。
竟然一时忘了自己并没有穿鞋,起来时一不小心踩在了庄澄摔下的茶杯的碎瓷渣上。
霎时脸色一变痛的磕到椅子的尖锐位置,摔在地上。
虽然没有摔在碎瓷渣上,但这一摔可了不得。
她的双腿之间,慢慢浸现出一抹刺目的鲜红。
苏如嫣怀孕了。
庄澄看到她摔了,面色乍变,下意识跑过去拥住苏如嫣。
而此时,阿莺在死角处看清楚了一切。
阿莺的眼眶湿润,红红的,一双眼睛看得很让人心疼,可发黄的脸蛋,满脸的皱纹,甚至出现了老人的老人斑,和微弯的脊背,让她失去了哭的美感。
她怕哭的太大声,一边紧紧用手捂着嘴,一边眼眶中滚出颗颗眼泪,呜咽着跑了出去。
原来,自己的那些天真的以为都是个笑话。
原来,他们早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
原来,看见心爱的人心疼别的女人会让自己的心那么难受。
阿莺苦苦忍了一会,听到庄澄一边哄苏如嫣,一边不顾形象大吼着让仆人叫大夫,还是忍不住狼狈地跑了出去。
跑出去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响,惊动了两人。
庄澄只瞥了一眼阿莺匆匆的身躯渐渐枯瘦的背影,脸上并没有紧张,没什么表情,眼里一片轻松。
而苏如嫣却眼里微动闪过一丝彻骨的冷意。
之后,府中每天都有太医前来,为苏如嫣把脉。
那一次摔,苏如嫣的胎在各种太医大夫的挽救下,并没有流掉胎,被保了下来。
庄澄从此几乎都在苏如嫣的身旁,再也没有进过阿莺的院子,再也没有管过孤零零,身边连一个侍女都没有的阿莺。
那时,阿莺还抱有一丝希望。
但随着庄澄,一天、五天、十五天,整整三个月,阿莺没有见过庄澄哪怕一个背影或衣角。
反而被苏如嫣再度用为她孩子祈福诵经的理由禁足了三个月。
三个月,阿莺终于认清了,庄澄并不爱她。
她就孤零零一个坐在宽阔且空荡,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慢慢看见和感受到自己变成了个老太婆。
嗓子因为以前总是一整夜唱曲留下了不可逆转的损伤,此时和毒效一起发作了。
不到半年,毒效可能发挥到了极致,阿莺变得满头银发,瘦骨嶙峋,脸皱巴巴的像是土色腐。
阿莺天籁般的歌喉,黄鹂鸟似的嗓音,当初十五岁就惊艳了京城的嗓音再也也不复存在了,变得尖细而又沙哑。
阿莺终于被苏如嫣因为心情好而大发慈悲放出来了,庄澄再次看到阿莺时,愣了好一会,看到她鼻侧的那一颗熟悉的小痣。
才想起来这原来是阿莺,随即想到这是苏如嫣干的,几番权衡下,庄澄轻叹口气,拉起苏如嫣的手,转身就走。
走着,他的眉眼险些溢出柔情与无奈动作亲昵地轻轻点了一下苏如嫣的鼻子,软着语气轻斥道:
“真是调皮!她也值得你动用上千两黄金的秘药吗?还有小心些,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他们彼此并肩挨的很近,耳鬓厮磨
过后,随即庄澄停下脚步,转头瞥了眼老态龙钟,呆呆站在原地,泪水夺框从眼中而出的阿莺,眼底快速闪过厌恶,他向小厮招了招手。
他向小厮不知吩咐了什么,事情交代玩了后,就时时刻刻护着苏如嫣离开在阿莺的视线中。
阿莺呆呆的,浑浑噩噩,深一脚浅一脚回去,突然想到还没来得及给喜鹊桂花糕。
她走回院子,看着桌子上的糕点已经放坏,便勉强打起精神做了一份有些简陋的桂花糕。
她出去找人问啊问,才知道,喜鹊被苏如嫣调去当了贴身护卫。
阿莺只好去苏如嫣院子里找人。
一脸小心去问那边的侍女,迟迟没得到回应,她们均受命令,不准与如夫人阿莺说话。
阿莺只好回去。
同时,喜鹊因为放阿莺进去,又不小心把苏如嫣的珍贵的鸟摔了,被苏如嫣秘密投在井里,他消失在了人前,所有人遗忘了他的存在。
他有品阶,不能公开处死,那便偷偷死吧。
当夜阿莺就被迷晕。
离状元府最近的河湖就是青楼那一片的女儿湖,小厮按照庄澄的吩咐,寻了个夜深把晕了的阿莺投进了湖中。
阿莺的意识在冰冷的湖水中逐渐复苏,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刺骨的寒意,仿佛连呼吸都被冻结。
她奋力挣扎,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却只能激起一圈又一圈细碎的涟漪,随即被更大的暗流吞噬。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撕裂般的疼痛,湖水无情地灌入,带走了她最后一丝温暖和力气。
绝望如潮水般涌来,将她紧紧包裹。阿莺的眼前开始浮现往昔的片段:庄澄温柔的笑容,月下的浪漫,以及那些被忽视、被背叛的日日夜夜。
为什么?
是因为我的容貌和嗓音吗?
你爱我吗?
我为什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到底是……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啊——
泪水与湖水混杂在一起,模糊了阿莺的视线,也模糊了生与死的界限。
……
祁玖以上帝视角完整地观看完了阿莺短暂的一生,被害过程,被害前后因果,却对此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