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河他们出屋一看,几十个因为喝了酒,变得格外兴奋的老娘们儿聚在一起,浩浩荡荡地奔着村西头就去了,刘军家就住在那边。
此时此刻,这些可都是真正的东北农村好老娘们儿。
啥叫农村好老娘们儿?东北虎啥样她啥样,家里家外一把抓,说话办事儿嘎卜溜脆,老爷们儿只管干活养家糊口就行了,不到生死悠关的时候用不着你。
老娘们儿单个拎出来都约等于母老虎,现然好了,居然成群了,一众男人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望向后头的一个男人。
那男人一瞪眼:“看着我嘎哈,刘军媳妇儿是我媳妇儿二姨夫的外甥女,当初看他们过得难,我媳妇的二姨夫非要让我家做保人,还说刘军会找猎,以后不缺油水。
油水他妈了个批啊,打从刘军到了亮水河,你们看我家多吃一口了吗?
刘军这一家子是真特么犊子啊,有回打了只狍子,半夜鸟么悄地生火烀肉,连骨头棒子都砸碎了喂狗也没说给我家熬点骨头汤喝!”
这男人越说越气,重重地说:“我媳妇儿要是敢出个头,我打不死她!”
“你媳妇儿也去了诶!”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地提醒道。
众人也怕出事,赶紧跟上去,有这种大热闹可以看,全醒酒了,唐河也是贼兴奋,这热闹,这不比喝酒带劲儿多了。
几乎全村的人都浩浩荡荡地到了村西头,围到了一户人家前,这就是刘军家了。
好家伙,几十个兴奋的老娘们儿,差点没把房子推了。
这个时候别说农村,很多城里的房子都是土坯的。
但是在大兴安岭林业这地方,还用土坯盖房子,瞧不起谁呢。
咱直接上圆木,还得挑好的,打斜砸进泥土里,还不能入土太深,因为下面要么是永久冻土层,要么就是水层,控山水下,这地方从不缺水,地下一两米就是水层了。
光用木头还不行,不太保暖,再用粘性好的黄泥,混合铡短的干草,里里外外地糊上半尺厚的一层。
泥、草、木头混合在一块,墙差不多就有半米多厚的,这叫50的墙,不但保暖还结实。
刘军那爷俩躲在屋里没敢出来,他老婆倒是出来了,这娘们儿倒是膀大腰圆满面红光的,一个撕三五个肯定不带吃亏的。
可现在是众怒难犯,她也不敢跟这老多人动手啊,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说亮水河欺负外来户。
吃独食不是一个好习惯,在这个时候,全村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帮这一家子出头,就连村长大老姜,只要别动手,别打人,他也不敢出面。
刘军老婆没动手,别人倒也不好动手,只是一个劲儿地叫着刘军滚出来,滚出亮水河!
他家养的两条狗,其中一条黄狗挺凶的,刚一冒头叫唤,立刻就吸引了全部火力,直接就给吊到了大门横梁上,四爪割了口子放血,拖回去烀一锅狗肉下酒。
狗肉很香,但是唐河这辈子,是不打算再吃狗肉了。
至于刘军那一家子,犯了众怒不说,还让人家把狗给勒死了,他们是真没法在亮水河再住下去了。
今天刘军这爷俩要是出面干上一场,往后顶多算是人缘不好。
可是现在不一样,男人居然当了缩头的王八,这下算是被欺负住了。
为啥说农村的妇女泼,男人又虎又倔又不讲理?
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不管在哪个地方的农村,你要是被欺负住了,那就是谁都能欺负一下的熊蛋包。
农村这地方,欺负起谁来,欺负得可狠了,今天抢你根地垄沟,明天挖你家地头那都是小意思,真欺负起来,你都想不到有多狠。
唐河也懒得为同是猎人的刘军出头,大家根本就不是同一路人。
一边吃独食儿,一边还装逼想当老大,哪来那么好的事儿啊。
农村男人的威望,那可都是一桩桩,一件件慢慢攒起来的。
闹了这么一场,倒是没人再提让唐河到亮水河落户还当村长的事儿了,痛痛快快,热热闹闹的一场大酒,至少有一半的男人,是被女人拖回去的。
唐河后来断片了,啥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外屋地有响动,出去一看,油汪汪的野猪肉炖酸菜。
杜立秋正蹲在灶台前,拎着一根大棒骨,蘸着蒜酱啃着骨头上的白膜和脆骨,蹲在门口等骨头的虎子和大青眼神都变凶了,被他这么啃过的骨头,狗都不吃。
只是虎子跟他对视的时候,吓得一缩脖子,明显带着恐惧。
唐河再一闻到野猪肉那股子腥骚气,再也忍不住了,出了门扶着板杖子吐得那叫一个翻江倒海,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以后再也不特么喝酒了,这破逼玩意儿有啥好喝的?又苦又辣的喝多了还贼拉难受。
“姐,用酸菜芯给我下个汤揪点面片,整清淡点,最好一点油腥都别有!”唐河有气无力地说。
唐玉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打虎英雄唐某人嘛,听说唐打虎可以赤手空拳打老虎呀!”
唐河一脸懵,唐打虎不是小学课文吗?这咋还搁自己身上了呢。
杜立秋一边啃骨头一边嘿嘿地傻笑:“唐儿,你昨晚上跟大伙说,一眼就把老虎给瞪跑了,别人不信,你还非要进山打只老虎给他们看看咱倒底是不是爷们儿。
你这老虎要是打不着,你在亮水河,就绝不亮提了蒜挂那玩意儿!”
“我,我特么……”
唐河都傻了,喝多了不可怕,可怕是有人帮你回忆,而且,自己还吹了这么山响的牛逼。
唐玉接着阴阳怪气:“我小弟多厉害呀,非要进山,七八个人说啥都没薅住,非得我这个当姐姐的给两嘴巴子!”
唐河嘶着冷气摸了摸脸,怪不得这脸咋这么疼呢,还以为是昨天喝多了卡的,结果是被姐姐抽的。
当弟弟的,喝多了被姐姐抽俩嘴巴,说哪去都不丢人。
关键是,唐玉的阴阳怪气还没完事呢:“这老虎没打成,非得把自家的狗拽过去当老虎打,也就是你这狗好,缩着脖子让你打,要是换个脾气酸性的,还不咬死你!”
怪不得虎子看自己这么害怕呢。
唐河赶紧把虎子抱了过来,喝多了没轻没重的,可别给狗打坏了。
唐玉一翻白眼:“现在像心疼媳妇儿似的心疼狗,早嘎哈去了!”
唐河大怒,踹了杜立秋一脚:“你咋不拉着我点!”
唐玉也踹了杜立秋一脚:“这大虎逼帮你按着狗来着!还非要脱了裤子,跟虎子配出一条更好的猎狗来!”
唐河更怒了,听着就像杜立秋这大虎逼能干出来的事儿。
唐河骑着杜立秋就打:“你特么也不当个人了啊!以后离我家虎子远点,大青咋没咬死你!”
“咬了咬了,掏屁股上了,都掏出血了,不信你瞅!”
杜立秋说着当场就要脱裤子,然后被暴怒的唐玉,把两人全都打了出去。
唐河和杜立秋对视了一眼,一起说:“以后戒酒了,谁喝谁是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