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为了避风头,不太好进山。
除了打死老虎什么的,万一再因为他们挑头,再死几个人,那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山里的人都知道,进了山,生死有命,连个富贵都没有,顶多捞口肉吃。
可是,那些城里来的,细皮嫩肉的调查组不知道啊。
山里的野猪狍子我不打,我特么是大地里挖耗子洞总行了吧。
这你要是还能挑出理来,信不信全国农民伯伯能把你的屎打出来。
瞎眯鼠子不管你是科学上怎么分类,在我们农民眼里,它就是耗子。
唐河说要带这帮小崽子去挖耗子,整个卧牛村的小崽子都兴奋了起来。
放寒假了,不知道怎么淘才好呢,现在居然有大人领着他们一块淘,还是在十里八村威望贼高的唐河,大人也放心,这帮小崽子还不淘出个花儿来。
平时抓个蛤蟆,逮个耗子,捞点小鱼儿啥的,小孩子只能算游击队。
大人出手,那才叫正规军。
不过唐河已经跟人家的家长都说好了,逮着了瞎眯鼠子倒底怎么个分钱法。
村里这些人也都没当回事儿,一帮小崽子能挣几个钱呐。
男人都上山倒套子去了,女人在家也没闲着啊,这一年烧灶坑,引炉子的柴火,还得去拉呢。
就是用拖着爬犁到村后的树林子里,挑着那些好的枯枝拖回来,剁成一截一截的,这种干柴烧起来火旺,用于短时间的烧火做饭。
因为灶坑连炕,炉子烧火墙,冬天咋烧都行,到了夏天,燎一燎去去寒气和潮气就行了,谁烧多了也热啊。
贮木场那场大火,报废了不少消防用具,其中就有不少风力灭火器,武谷良借了一个还能用的,然后连夜跑到了唐河家里头来了。
他可是这这阵仗吓住了,到现在老婆还住在杜立秋家里呢。
唐河本打算等日上三竿,天儿没那么冷的时候再出去。
可是村儿里这些小崽子,热情不是一般的高,一大早上,唐树领着十来个小崽子直接把他堵被窝子里了。
搁农村,堵被窝子指的是吃过了早饭,还缩在被窝里,是一件挺坷碜的事儿。
这说明你这个人太懒了。
该死的勤劳啊,几乎惯穿了整个国人几千年深入骨髓的记忆啊。
唐河恼火之下,起身就把这帮小崽子一个个揍得狼哇的,然后才去吃饭。
锅里有林秀儿给留的饭,她和齐三丫,还有老娘,丈母娘他们,去后林子拉柴火去了。
农村的人就不能闲着,好像闲上几天就能吃不上溜儿一样,就这,也不耽误老娘们儿串门子,唠闲嗑。
要逮耗子,大人不行,太笨了。
多好的猎狗也不行,还是显得笨了。
所以,小孩儿和猫才是最好的选择。
唐树抱着自家的大黑猫,还有几个崽子都抱着家里的三花、大橘。
这年头农村的家猫跟山狸子比起来,除了不怕人,不祸祸鸡鸭,也没啥区别,一个个桀骜不驯的,有两个小崽子还让自己家的猫给挠了,但是仍然抱着猫不撒手。
唐河看着挤进屋里十多个小孩子,那叫一个热闹,这还是有一多半没来,可不是每个大人都看好挖耗子这种事儿。
有那功夫,跟老娘进林子拉点柴火多好啊。
这年头农村的小孩子还是很多了,村镇也很热闹,全然没有后世那种萧条。
唐河当了一把孩子王,等杜立秋和武谷良来了,大手一挥,浩浩荡荡地直奔大地。
大地指的是村外大片的农田。
如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顶着入冬的寒风,一个个把狗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帽子毛上一会儿就结挂了长长的白霜,一个个小脸冻得红红的。
不过厚厚的棉手闷子一摘,又是一阵阵的热气升腾。
大兴安岭一般的手套戴不住的,会把手指头冻掉的,所都戴棉手闷子,只有两个指儿,一个拇指,剩下的四根手指头被裹在一块。
上山干活的老爷们儿,为了干活方便,棉手闷子或是羊皮手闷子是三指儿的,食指也单独有个空间。
为了防止丢了,还会有一根带子连着,挎在脖子上。
挖耗子这个冬季不合适的,十二月份,白天就已经零下二十多度了,晚上接近零下三十度,地面冻得跟铜墙铁壁是的,给你个金箍噜棒儿,也就一砸一个坑儿。
夏天挺好,可是那会大地都种上了,你上哪挖去,瞎眯鼠子才祸害多些,你上大地一挖,又祸害多些。
现在唐河出手,自有神兵利器。
松明子一点,油毡纸、破塑料再加上废机油往一块一混,浓烟滚滚。
把风力灭火机一开,嗡嗡的啸响声中,喷口顿时喷出一股股的浓烟。
再往瞎眯鼠子的洞口处一塞,浓烟入洞,没一会,雪地里就冒出一股股的烟气来。
一只只肥得直拧腚的瞎眯鼠子从地下爬了出来,一帮小崽子欢呼着上去就抓。
厚厚的棉手闷子倒也不怕抓,不怕咬。
只是这瞎眯鼠子往雪壳子里一钻,精力旺盛的小崽子一时半会也找不着。
这时候抱来的猫就派上用场了,一爪一个,一口一个,叨着就跑,然后被小崽子围住,生生地从嘴里抢了下来。
三个大人领着一帮小崽子,还没到饷午头呢,就逮了几十只,塞在编织袋子里头,吱吱哇哇地叫唤着。
小孩崽子兴奋得大呼小叫,那可是钱,那可是糖啊!
唐河正准备宣布回家吃饭的时候,后头传来一阵阵小孩子的哭声。
唐河赶紧跑了过去,二荣子家的八岁的小崽子,拉着才四岁的弟弟大叫道:“叔,叔,我弟尿不出尿啦!”
“你弟?”
唐河都麻了,才四岁你居然领到大地里来了。
再一看,唐河吓得又麻了,这孩子穿的还是开裆裤。
没错,搁以前,农村的孩子,大冬天穿的也是开裆裤,一个个小屁股跟脸是的,冻得通红拔凉。
可那是在村里啊,冷了随时能进屋,这可是在大地里头呢。
唐河再一看,头皮都麻了,这孩子的小鸡儿冻得都发白了。
冻红了没个屁事,就怕冻白了,那是真冻瓷实了。
这孩子还要伸手去扒拉,唐河吓得赶紧把他扔一边去了。
耳朵冻得一扒拉就掉了也就掉了,这地方扒拉掉可毁了。
唐河抱起这哭叽叽的孩子撒腿就跑,连瞎眯鼠子都不要了。
再一抬头,村里炊烟升起,老娘们儿们已经回来热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