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季朗坤虽然对她冷淡，但璇子阿姨对她很好，亲生女儿一样好。
有时候还会看着她出神，“真乖，好孩子，真是个漂亮的好孩子。”
她眼睛里的宠爱，完全不亚于看待寒城和南天。
原来，在璇子阿姨心里，她差不多是女儿的替代品，来告慰自己丧女的痛苦。
闻母说，“从那以后，璇子就落下了心绞痛的病根，但她一直为闻家求情，不想朗坤对我们有偏见，飞宇和寒城能够成为兄弟，都是你璇子阿姨的功劳。但自从她意外去世，咱们家和闻家的关系，就大不如前了。你也看得到，你季伯伯对沈家的态度，与咱们家，几乎是云泥之别。几年前闻家一个分公司出事需要一笔资金周转，我和你爸爸厚着脸皮求到他面前，他门都没给我们开，这也不怪你季伯伯，换成我……恐怕一辈子也不能原谅凶手。”
闻子萱无力的捧着脸，怎么会这样？
千想万想，她怎么能想到长辈们之间竟然藏着这样的往事？
“他不想让你进门，一来是过去的恨，二来是他心里的痛。我和你爸爸不希望你嫁给南天，虽说强调是南天的秉性为人我们信不过，不如说，我们怕你进季家，会被季朗坤当成报复的对象，他不会善待你。子萱……听妈妈的话，这孩子你生下来给季家，算是我们给他们赔罪，但是季家的门，咱们不要想了，好不好？”
闻母抹着眼泪，哽咽道，“子萱，妈妈没求过你什么事，这次算妈求你，你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爸爸怎么活？”
闻子萱抽出手，泪水早已打湿眼睛，看不清母亲的五官，“妈，你让我怎么办？你不是要我的命吗？”
——
“我答应过你母亲，到死都不会说出这件事，既然你执意想知道，我告诉你。至于你要怎么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父亲说起往事，情绪很平缓，但提到医院里看到亲生女儿的惨死，他脸上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去的悲痛。
提到妻子被病痛折磨多年，一直到死也没痊愈，他更是愤恨交加。
母亲是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她不想两家生出矛盾，选择原谅和以往，她甚至清理掉了所有与幼女相关的东西，不允许任何人提及那些伤心事。
季南天对这个妹妹完全没有印象，也与家里分毫未留痕迹有关。
他记事算早的，但两岁多的记忆实在太久远，根本无从回想。
“你母亲虽然再三说不要计较，不要报复，但她经常对着镜子流泪，看到我就赶紧把眼睛擦干，还鼓励我跟闻家多往来，不要总是板着脸。要不是你母亲拦着，会有今天的闻家？笑话，我早让整个闻家为你妹妹和你母亲陪葬。”
父亲说的没错，如果没有母亲，闻家的确会家破人亡。
别的不说，对比沈曼和她父亲的遭遇就知道。
“既然违背了对你母亲的承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闻子萱没错，错就错在她母亲为了她，害死了你妹妹，让你母亲饱受痛苦十多年。她就是太善良，什么事都替别人着想，生生把自己给害死。”
提到亡妻，季朗坤感慨万千，许多年不曾动过的感情，终于被打开，他目光灼灼，里面是沉重的悲痛，“你把这样的女孩子娶回家，我不能接受。”
季南天悲痛到仰头望着天花板，眼泪在燃烧，一直痛到心底里，他攥紧拳头。
嘭一声，重重砸在书架上。
指关节一片淤血。
“我母亲……是不是很喜欢子萱？”
季朗坤道，“喜欢？一个夺走自己亲生女儿的孩子，她怎么喜欢？她是太痛苦，把闻子萱当成慰藉，十个一百个别人的孩子，也比不上自己的。”
“你和寒城都与闻家的两个孩子关系交好，如果不想破坏，就不要告诉他们。你母亲的遗愿，你得遵守，不然下去以后我没法跟她交代。”
不用父亲提醒，季南天也会让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他不想让闻家低头抱愧，以后看到他们都无法挺直腰板，不想让子萱有心理负担。
可是既然知道了，他和子萱又要如何自处？
季南天无力的垂下手，任凭鲜血滴在地板上，“我出去一趟。”
“找闻子萱？”
季南天道，“当时她还是个女婴，此事她没有错，不该承受你的责难。”
“想不想看看你妹妹长什么样？”
季南天的脚步停顿，想走却怎么也挪不动。
妹妹……陌生的两个字，陌生的存在，可牵动着他每一次的呼吸。
季朗坤起身，他好像一下老了好多岁，走路很慢。
伟岸强势的父亲，似乎与印象里很不一样，他露出了自己的软肋，在儿子面前展示出父亲的衰老，不声不响，就勾住了所有情绪。
季南天别开头，眼泪滚烫的滑到脸上。
他和寒城都在为自己的幸福抗争，违背父亲的心意，父亲的专横背后，隐藏着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是不是他和沈建国的恩怨，才是真正让他恨沈曼的根源？
是他们太自私，不顾大局，还是父亲一意孤行？
季南天心里苦涩难耐，他这么多年的价值观是非观，在父爱面前似乎都行不通。
家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季朗坤打开保险柜，取出一个相框，“你母亲要求我把她所有的东西都销毁，可能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女儿，我怎么舍得？这是她唯一的一张照片，旁边是你。”
”
照片上是个可爱的女婴，眉眼与母亲很像，漂亮的像个瓷娃娃，粉嫩的脸颊肉嘟嘟的，眼睛干干净净，笑容很有感染力。要是有这样的女儿，在外面不管多累，回家也能被治愈。
父亲对闻子萱的恨，是他对女儿浓浓的爱。
要是妹妹活着，也会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有他和寒城的保护，妹妹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小小的女婴，跟哥哥在一起，他那时也就一岁多，扶着婴儿车对镜头笑，看得出他小时候很喜欢妹妹。
不能看，不能想，他心很疼，揪扯撕拉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