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微谈恋爱了？”
吃饭的中途，季朗坤看似随和的这么一问。
凌微拿起小碟子，接了他夹过来的菜，眼睛一弯笑道，“谁说的啊？八卦我的感情。”
季朗坤始料未及，“怎么？真有交往的对象？”
凌微和季南天的感情他是知道的，这些年没再联系，感情或许会淡，可除了南天，她还会看上什么样的男人？这偌大的江都，优秀的男人自然不少，可能过得了凌微的眼睛，必然屈指可数，若是她和谁家的公子、老板有交往，季朗坤不会一点风声也得不到，何况她去北京那些天，身份多少有些暧昧。
说白了，就算她本身有条件，其他人也要挑一挑，越是门第高，眼睛越是在头顶上。
凌微笑道，“我年龄也不小了，再不结婚生孩子，以后就是个大龄产妇，我也想明白了，一辈子其实很快的，权力和地位我都不在乎，我只想和懂珍惜我的人一起生活。”
以前她追逐着喜欢的人的脚步，差点迷失自己，现在她才发现，被一个人小心的在乎着、爱惜着保护着，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她和阿智认识时间不长，也谈不上多了解，可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里有着心动和在在意，这是她需要的。
比起来季寒城和季南天，他的身份和地位差的不是一截而是一个阶级，可她要的是一个枕边人，不是高高在上的王者。
凌微又想到和阿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个笑起来有点害羞的男人望着她，看呆了，等她摆摆手才把她叫回神。
也许是她自恋，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是阿智的行为给了她错误的信号，可凌微愿意相信那个人对自己有特殊的情感。
爱情这个名词第一时间跳进了她的脑海，在福利院时更加给了她确信。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你给自己做了千万个规划和预算，最后选择的也许从未在计划之内，可偏偏那个不经意的决定可以陪伴自己的终身。
凌微往外面望了一眼，阿智在打电话，阳光拉长他的影子，他高高大大的背影好像也不比季寒城弱在哪里。
沈曼比男人的感觉来得敏锐，察觉到凌微目光关注的方向，那里只有一个人。
看来阿智不遗余力去北京接回凌微，给自己积了个天大的福报。
季寒城道，“选择你喜欢的方式生活，不必在乎外界的目光，你是个聪明的女人。”
凌微笑道，“在你和南天还有沈曼面前我可不敢说自己聪明，我呢，最多就是识时务。”
季南天道，“识时务就是最大的聪明，钻牛角尖才是最大的可悲。”
凌微道，“我也是钻过牛角尖的，钻不动了不得不退回来，回头发现外面有那么大的天地值得我去喜欢。”
她话里有话，季寒城和季南天皆是微微一笑。
几个人说着话，没人看到季朗坤突然难看的脸色，他死死握着筷子，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一头歪了下去，重重的跌在地板上。
“爸！”
季寒城距离近，越过狭长的餐桌第一个冲上去，扶起父亲，发现他脸色惨白看不到一丝血色。
“叫孙医生！”
季南天的反应速度也足够快，当即喊来在雅苑长住的孙医生，“我爸的病情到了什么程度？怎么会突然晕倒？”
孙医生给季朗坤做完抢救，足足花半个小时才稍微稳定他的呼吸，离开病床时，脸上一层细汗。
他摘下口罩，深深的看了眼等在外面的几个人，“董事长恐怕时间不多了，这个消息对你们和公司都是极大的打击，但董事长交代过。不管他发生什么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的病已经到尽头了。”
季寒城眉头始终拧着，“他病了多久？”
他要的是准确答复。
孙医生叹气，“董事长一年体检两次，癌症筛查更是一次不落下，所以他三年前就发现了癌细胞，这些年他也在积极配合治疗，二少爷大概也记得，董事长开始放权给你，让大少爷回国和你一起管理公司。这些基本都是近几个月的事，那是因为老爷意识到自己不行了，属于他的时间不多了，想在自己他身体好撑得住的时候给你们兄弟俩各自一个好前程。”
孙医生是季家的私人医生，和季朗坤也是多年的交情，有些话季寒城和季南天都不一定听到，但他早已看在眼里。
季南沉着脸，“我想把爸送去国外治疗，你觉得呢寒城？”
季寒城望着父亲紧紧闭合的眼睛，摇头，“爸早就被限制出国，没有特殊的指令他只能留在国内。”
季南天并不知情，“怎么会这样？”
“四季集团今天的规模，父亲手里掌握的资金和权力，这些都是他被限制出国的诱因，更何况我看他并不想出国治疗。”
沈曼在一旁看着听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季朗坤手里握着大把的资源，他的影响力覆盖了房产、金融、实业、娱乐、互联网等十几个方向，可悲的是，他连走出国门的权利都没有。
孙医生又说，“二少爷说的没错，董事长并不想出国治疗，他说命数是天定的，人怎么和天斗？逆天而行必然要遭到天命的惩罚。”
凌微于心不忍道，“这么多天以来，我们都忽略了伯父，单单把他当成了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王者，他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年纪大了，会生病，会有顾虑，也会面临死亡，我觉得他特意让南天回来，也是想帮你们兄弟做调和，只是……伯父字生意上势不可挡，亲子关系似乎不是太擅长。”
季南天心里苦涩和感动交融，父亲怕将来他被寒城夺取在集团的位置无法立足，所以不顾他人的目光大力支持他，季寒城说父亲偏心，他又何尝看不出来？
父亲是想在死前给他一个安稳的位置，以股权和身份保护后半生。
在商场久了，或许父亲连自己的儿子也信不过，怕寒城后期一把夺取长子的所有。
季南天道，“就算不出国，至少也得送医院，家里的医疗设备毕竟不齐全。”
孙医生征求季寒城的意见，“二少爷觉得呢？”
季寒城蹙蹙眉，“现在就去，我联系郎岩。”
沈曼松一口气，如果郎岩出手，也许可以给季朗坤多争取一点时间，怕的是，要是连郎岩都束手无策……那么寒城能接受父亲就这么离开吗？
短短两个小时罢了，一行人从餐桌到达医院，看着季朗坤被医生推进病房，好像做梦一样把时间主观的拉长了数倍。
院长和主任以及整个医院的权威专家，不足二十分钟内全部到位，按最高规格给季朗坤进行全面检验。
院长颔首陪着小心，“二少爷，大少爷，请相信我们的专业和用心，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挽救董事长。”
季寒城好像不到一夜就憔悴了许多，他面容无光，眼睛陷着灰蒙的颓丧，“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院长迟疑，看看季寒城和他身边的人，无法开口，“这……”
季南天道，“大致情况孙医生已经说过了，院长不妨直说。”
院长忙点头，从主任手里拿来检查单，“既然大少爷和二少爷都知道了，那我就直话直说，董事长的病情比你们看到的要严重，显然董事长长期都在坚忍着，他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肺部和大脑，血管和淋巴也发现了癌变，如果董事长最初发现时接受手术治疗也许能缓解一些，只是……他一直接受的都是保守治疗，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孙医生道，“董事长有自己的打算，我当初也劝过，只是他坚持要这么做，哎。”
说话时，孙医生往沈曼那里看了眼。
董事长不肯治疗，一大原因就是沈曼。
他为何这么做？拿自己的命给沈建国赔罪吗？那就无法得知了。
季寒城道，“已经无法手术治疗？”
孙医生看看院长，叹气。
两人都是业内专家，同时给出一个回应，说明恶化到这一步，他们也回天无力。
沈曼轻轻握着季寒城的手，发现他素来温热的大手今天出奇的凉，从掌心到指头都是凉的，那是他的亲生父亲，不管往日多少的不愉快，不管多少的纷争和对抗，血缘是无法改变的牵绊。
他的心痛她可以体会，这份心疼她也有过。
“要不我们等等郎医生，看他有什么想法。”
院长好似看到救命稻草一般，眼睛猛然亮了，“是啊！我们不如等等郎医生，看他有什么高见。”
凌微拍了拍季南天的肩膀，“先别担心，郎医生不是被称为神医吗？也许他有办法呢？”
季南天手指用力捏着眉头，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郎岩身上，这个赌注很大！
寄托着所有人最大希冀的郎岩，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的赶到医院，时间已经滑到了深夜。
VIP病房鸦雀无声，一整层属于季朗坤的治疗中心只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在空旷的长廊里显得格外寂寥。
郎岩进去给季朗坤做检查，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也过去了。
夜色把四周渲染的悲悲戚戚，阳台窗外的星空高远的令人心慌。
终于，门从里面被推开。
季寒城和季南天同时抬步上去，“怎么样？”
郎岩拿下口罩，折叠好丢进垃圾桶，“医院的检测结果你们都看到了吧？”
季寒城喉头用力的滚了滚，“你和他们的看法一致？”
郎岩闭目，点头，动作缓慢但确定，“你父亲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他能坚持到今天已经是个奇迹，我们不能太贪心，该接受的还是要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