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晨光熹微。
史澜眯着眼睛，全身动一下都疼得要命，骨头仿佛被打散后又重新拼接过似的，脖子上缠着纱布，伤口疼痛伴着灼烧感。她喉咙干得厉害，想喝水却不敢动。
好像受到了心电感应一般，有人将杯子递到她唇边，杯子里细心地插着根吸管。
她眨巴下眼睛，这才看清是昱峻。
“谢谢。”她的嗓音沙哑，难听得很。
史澜也顾不得了，喝了几口水后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些，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再看昱峻，他仍旧神清气爽的，甚至都看不出来受过伤！
“你的胳膊没事吧？”她问。
他垂下眼眸，缓缓道：“医生说伤到了筋，以后都不能提重物了……等于废掉了。”
“什么？”史澜猛地瞪大双眼，她没料到会这么严重，“怎么会这样？”
昱峻看上去倒平静得很，“一只胳膊而已，比起你的安危，不重要。”
“这是什么话？”史澜气道：“都是人生父母养，没有谁是欠谁的！你的胳膊跟我的性命比起来是一样重要的！”
昱峻望着她，“你这么在意？”
“当然！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因我而起，你是在帮我们史家，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我都难辞其咎！”
她越说越是懊恼，“早知道就不把你牵扯进来了！”
昱峻是九姑的学生，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看得出九姑待他也十分器重！如今，他废了一条胳膊，她要怎么向九姑交待啊？
昱峻很是看得开，“人生就是一个意外接着另一个，我很高兴那个人是你。也许你不知道，能够为你做点什么对我来说，是无比幸福的一件事……”
“错！大错特错！”史澜想到他昨天不顾性命也要保护自己，就莫名地气恼，“只有加倍爱自己，你才懂得什么叫幸福！连你都不爱自己的话，还指望谁来爱你？”
这么多年来，昱峻就像个影子，要不是这次共经历过生死，她甚至都会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子付出？
人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头顶倏尔投下一片阴影，她怔怔抬起头，对上一双黝黑深沉的眸，眸中是她。
他缓缓开口，“不明白的那个人，是你。”
史澜狐疑地眯起凤眸，“什么意思？”
昱峻勾起薄唇，唇边是温情旖旎的笑，“你说得没错，没谁值得我这么做。但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却心甘情愿。”
史澜愣住，他的意思……是她理解的那个样子吗？
见她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自己，昱峻又靠近些，声音沉得有几分沙哑，“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
他笑了：“怪我。”
史澜犹豫着想说点什么时，他倏地俯低身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一手撑在她颈上，将她拉近，薄唇准确无误地落在她的唇上……
望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史澜心头一震，倏地抬手用力推开他！
昱峻没料到她还有这么大力气，退后一步，接着自失一笑：“看来，你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史澜紧紧盯着他，冷冷出声：“你的胳膊没事。”
依着刚才那种力道，什么从此以后不能再提重物……
妈的！
她史澜什么时候蠢得这么纯粹？居然信了他的三言两语！
“啊，你说这个啊……”昱峻没有一点被揭穿的窘迫，反而大方的举起受伤的手臂，“后来，医生又说我骨骼清奇，万里挑一的那种，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说罢，又是一笑：“总之，虚惊一场。”
看他还装模作样的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史澜抓起枕头就朝他砸了过去！
“你骗我！”
昱峻轻轻松松接过来，微笑着看她：“还有人等我去照顾，我哪敢让自己受伤？”
史澜眯着眸不说话，直到今天才发现，这家伙哪里是什么影子？他就是个演技派！
“生气了？”昱峻也是无奈，撸起袖子给她看：“虽然没有废掉那么严重，但受伤是真的。”
史澜的视线落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臂上，里三层外三层的，能够看得出，伤是不轻……不觉间，又没那么气了。
“总之……还是谢谢你。”
知恩图报，她一向泾渭分明。
他笑着说：“我都说了，那个人是你的话，我心甘情愿。”
史澜一脸戒备姿态，“你……算了。”
她别开脸，既然她给不了任何回应，有些话还是不要问清楚得好。
对面的男人凝视她好一会，突然说：“你知道吗？你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女人。”
史澜一记冷眼扫过去：“你说我愚蠢？”在她而言，单纯跟愚蠢不过就是字面不同，意思都差不多。
昱峻笑了，他摇摇头：“不，你很聪明，看问题也很通透，懂得取舍，从不会做为难自己的事，比任何人都能拎得清。”
“这算褒奖？”不管怎么说，这番话倒是挺入耳的。
“明明是个那么通透明白的人，又对美好始终抱有向往，这种单纯的心性，才是最宝贵的。”
史澜抬眸看他，眸色清澈，自嘲地笑笑：“我都要怀疑，你说的那个人是不是我。”
昱峻上前一步，双手撑在床边，深邃的目光有那么一瞬猝不及防地击碎了她的保护膜……
“你可能永远都不会明白，你在我眼中是怎样的存在。”
如此赤裸裸的坦露心声，史澜再蠢也该明白了。
这次她并没有回避，坦然地看他，突然说：“我对感情没有幻想，你给我灌再多的迷魂汤也没用。”
昱峻就这样静静看她，她依旧没有回避。
倏地，他低头笑了，笑声听上去没有丝毫失落，反而还很……愉悦？
他说：“没错，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史澜。”
就在这时，门被人推开。
“小澜……”
九姑站在门口，先是怔了下，接着，她微微一笑，大方走进。
史澜却有种被捉奸的尴尬，叫了声“九姑”，然后狠狠瞪一眼昱峻——都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