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妖头目锐利的目光，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
但除了比先前更甚的惧意，倒也没看出什么异样。
从人群的空档向村中张望。
视线所及，依旧是静悄悄的街道，还有偶尔飘过的黄纸。
呼——
清风拂过，羊油的气息更加浓郁。
摸了摸肚子，又侧头看了眼身旁馋涎欲滴的小弟，狼妖头目轻蔑地冷哼一声：“哼，这回倒是有心，带路。”
“唉，好嘞，狼爷这边请。”
见狼妖上套了，村正赶忙让随行的小伙子上前引领，将人高马大的狼妖往废庙方向带去。
他自己腿脚不好，只能在后面勉强跟着。
望着那些骇人的背影，村正心里一个劲祈求上苍保佑，希望这位仙家真如秦耕说的那般厉害，不然陈家村就完了。
这场请“仙”除妖的交易，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赌博。
可惜他没得选，陈家村也没得选。
如今灾荒之年，这一村子人根本无处可去。
靠着祖辈留下的田地，以及井里搀沙的泥水，起码还能活命。
一旦离了村子，怕是不出半月，全村老小就要暴尸荒野。
因此。
要么孤注一掷，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要么就等着被狼妖吃到断子绝孙，最终因交不出贡品，全村受戮。
废庙内。
商黎听到外面凌乱的脚步声，以及小伙子们故意提高嗓门的恭维声，知道是今天的正主来了。
猩红的眼眸中，凛冽的杀意一闪而逝。
嘴中默念法决，同时收敛气息。
砰——
狼妖头目一脚踹开庙门。
但入目的景象，却让它猝然一怔。
明明庙外的院墙跟新砌的一样，连门上的漆都还尚未干涸。
怎么里面却是一副颓垣断堑的景象，简直破落的不像话。
倘若这里是座佛堂，怕是佛祖路过都得心疼的扔俩铜子再走。
而且那案台上供着的，好像也不是哪家仙神或佛陀。
反倒是一只......骷髅？
诡异的一幕，让狼妖的脑袋一时没转过来。
可还不等它迈入庙堂探个究竟。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
噗——
紧接着，越来越多这样的声音响起。
回过神的狼妖头目，立刻转身向后望去。
然而眼前的惨状，却让它那双硕大的狼眸猝然震颤。
只见跟它前来的八只狼妖，有五只被地面伸出的骨矛从胯下插入，又从头顶刺出。
骨矛大约三米多长，根部粗有两指，越往上越细，看着像某种蛮荒巨兽的獠牙。
骨矛刺出的力度很大，竟将狼妖的双脚都带离地面。
尸体上的皮衣在寒风中抖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宛如五面血肉旗帜。
“哼，白费本仙一番苦心，还以为能钓到什么大鱼呢，结果就来了几只小虾米。”
蓦地。
阴冷的声线在庙堂中回响。
狼妖头目原本软趴的耳朵瞬间立起，尾巴和脊背上的长毛也根根倒竖。
呼——
砰——
商黎突然发难，瞬息而至。
只一脚，便将狼妖头目踹飞出去，并与其身后的另一只狼妖撞在一起，滚落至街道上。
这还没完。
商黎两步跃出庙堂，单手握爪，扣住一只狼妖的头颅。
另一手凭空变出一把三尺多长的白骨砍刀。
噗呲——
没有任何犹豫，手起刀落。
另一只狼妖被从中间劈成两半。
鲜血和内脏顿时泼洒一地，与尘土混作一起，搅成泥浆。
两息后。
被刺穿和砍断的狼妖，纷纷现出原形，却是一群体型比正常狼类大出一倍不止的灰狼。
在数十名村民目瞪口呆的神情下。
商黎拖着嗷嗷直叫的狼妖，缓步走到狼妖头目身旁。
对方刚刚挨了一记重击，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连后腰的铁箍都碎裂开来，直插进肉里，疼的它龇牙咧嘴。
至于那只被当了肉垫的小弟，则干脆昏死过去。
“铜头铁骨豆腐腰，说的真是一点不假，哪怕成了精，也还是如此。”
商黎嘀咕一句，抬脚踩在狼妖头目小腿上，随后提起手上的狼妖，开始催动妖力。
一缕缕黑雾，自手掌中涌现，并顺着狼身向下蔓延。
“嗷！”
在惨烈的嚎叫声中。
小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一滩浓水，流的满地都是。
看着令人肝胆俱裂的一幕，头目浑身抖若筛糠，几次想开口求饶，却发现自己居然害怕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见此情形，商黎收起白骨砍刀，伸手在面具上轻轻抚动，露出小半张脸，对其调笑道：“亲，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呢？”
苍白的皮肤，猩红的眼眸，配上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却让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狼妖头目两眼一翻白，原地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
狼妖头目终于从混沌的黑暗中缓缓醒来。
最先恢复感官的，是那对耷拉的狼耳。
恍惚间。
似有阵阵磨刀的哧哧声、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传来。
这其中似乎还掺杂了奇怪的曲调。
“五~百~年~~桑田沧~~~~海~~顽石~也长满青苔~长满......哎，你丫终于醒了！”
将骷髅面具反戴在脑后，露出一张俊朗容颜的商黎，正坐在仅剩的两只狼妖身旁，自顾自地哼着歌曲。
身前两米处，围了一群幼童。
跟家中大人不一样，他们尚处在懵懵懂懂的年纪，不懂仙家为何物，对毛茸茸的狼妖也是好奇多过害怕。
而且那位被称作“仙家”的白脸大哥哥，唱歌真的很好听，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歌谣。
商黎发现狼妖头目苏醒，马上停止了哼曲，出言道：“小狗子，别装死，赶紧把眼睛睁开，到饭点了。”
听到这个让它头皮发麻的声线，狼妖头目猛地睁开双眼。
可当它看清眼前的景象，竟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只见那些原本对它毕恭毕敬的村民，此刻正在磨刀劈柴、烧火煮水、剥皮剔肉。
至于剥谁的皮？剔谁的肉？
自然是他带来的那几个小弟。
狼妖彻底傻眼了。
傻子都知道，这帮人类是打算烹食掉自己的同胞。
可从古至今，只听过妖魔食人，何时有过人吃妖怪的先例？
商黎懒得跟它废话，一把掐住狼妖的脖子，道：“我问，你答，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