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方知遇也不想去面对那些人，跟秦彩俩人一起捯饬个小火锅，烫点小菜，反而温馨又满足。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
挨家挨户都是欢声笑语，吃完晚饭，方知遇跟妈妈窝在房间的床铺上，开着电热毯，看着老式电视机里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
她靠在秦彩怀里，声音有些困倦。
“妈，我一定能考一个好的大学，对吗？”
秦彩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书：“嗯，小遇很聪明，一定可以。”
“我会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以后我来养你……”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呓语一般，渐渐沉入梦境。
后面秦彩说了什么话，她也没有听见。
再次醒来是在半夜，她被窗外的爆竹声吵醒。
室内灯光熄灭，电视机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关掉了，窗外的烟火将昏暗的屋内点亮，又瞬间黯淡下去。
方知遇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彩似乎并没有被外头的烟花声惊醒。
目光无意中一瞥，正巧看见床头柜上母亲的那只小灵通手机，她抿了抿唇，沉吟了片刻，然后轻手轻脚地起身，套上外套，拿起床头柜那只手机，走出了房间。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零点刚过了三分。
客厅里依旧昏暗，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弱亮光打在她的脸上。
她望着手机屏幕沉默了一会儿，拇指根据记忆中那串数字，按下手机上的数字按键，一声一声“嘀嘀”的按键音在昏暗中格外清晰。
随着最后一个键音落下。
电话里头传来拨通之后的“嘟嘟嘟——”，绵长的响着。
方知遇感觉自己的心跳声也随着电话里缓慢而悠长的提示音，富有节奏的，紧张地跳动着，好像每一下都能穿透她的脏腑，直冲心底最深处。
她等了好一会儿。
以为这个电话就这样无疾而终的时候。
电话那头似是忽然被人接起，这突如其来的接通让她没有防备，哽在喉口的话忽然被噎住，一句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三秒。
电话里头传来了熟悉的，慵懒的，总是卷着点鼻音的说话声。
“方知遇？”
方知遇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是我。”
电话那头又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像是有些愉悦。
“新年快乐。”方知遇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夜半三更的关系，她总觉得在深夜打出这通电话本身就渲染了暧昧的气氛，哪怕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问候，在此时此刻说出来，却好像变了个味道，于是她试图解释这通电话的意义，“我就是想跟你说这句话而已。”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又传来许善行略微低沉的声音：“嗯，新年快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知遇总觉得许善行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听起来鼻音更重，说话调子有些拖，慵懒的有些撩拨的意味。
“怎么还不睡？”许善行问她。
她走到墙角，顺着墙壁蹲下身，蜷缩成一团，像个在做坏事的小孩。
“睡过了，被烟花声音吵醒了，你呢？是被我的电话吵醒了吗？”她问。
许善行：“没，我在打游戏，没睡。”
“哦。”方知遇低低应了一声，她也不太明白男生为什么都这么热衷于游戏，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他，“哎，问你个事儿，你怎么知道是我打电话给你？”
电话里又沉默了三秒。
然后传来许善行淡淡的笑意：“大概是心电感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你会打电话给我。所以没睡，想等等看，结果真的被我等到了。”
方知遇蹲在墙角，“那我不打给你，你就真一直不睡了吗？”
许善行：“嗯，不睡。”
方知遇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想象不出许善行是以什么表情说这句话的，认真的，还是平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其实每年的春节，她唯一能收到的新年快乐，就是来自于母亲秦彩的，又或者来自她打工的地方。但是今年不一样了，她在新的一年伊始，就收到了一句祝福。
简简单单一句“新年快乐”，瞬间就填补她人生很多缺憾。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那早知道还是不打给你了，让你继续熬着。”
“……”许善行顿了顿，再开口时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小没良心的，我等了你一天电话，你就跟我说这些？”
“你不是在打游戏么？怎么能算是一直在等我电话。”方知遇纠正道。
许善行觉得有些好笑：“我这也不能干坐着等电话吧？”
俩人絮絮叨叨聊了很久。
方知遇其实也不太明白他们在聊些什么，好像都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但又聊得乐此不疲。
他们聊了年夜饭，又聊了春晚，还聊了许善行玩的游戏。
直到过了半个小时左右，方知遇才像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说道：“完了，电话费不会很贵吧……”
许善行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这突如其来的担忧，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事，哥哥给你报销，就当今年给你的零花钱。”
“谁要。”方知遇嘟囔了一句。
就在此时，房门缓缓被人推开，秦彩站在房门口，对着蜷缩在墙角里的影子说：“小遇，你这么晚一个人嘀嘀咕咕在干嘛呢？”
“……”
方知遇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站起身来，将手机藏在身后。
“没，我在背课文，老师说，深夜背诵有助于加强记忆力。”
秦彩：“难得春节，不要总想着念书，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我还有一段，背完就去睡。”方知遇说。
秦彩似乎也没发现自己的手机不在床头柜，点点头：“那你早点休息。”
目送秦彩回房，方知遇才松了一口气，重新将手机举到自己耳边，就听见那端传来低低沉沉的笑意，然后是许善行略带调笑的语气：“方鸭蛋同学，果然刻苦，大年初一凌晨还在寒窗苦读，来，给哥哥背篇课文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