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词难得松开了绷直的唇角，向上扬了扬，“这叫什么话？”
方知遇抬起眼皮，瞧了宋与词一眼，然后放下勺子，用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挪了挪身子，正襟危坐：“我刚才，看见你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单刀直入，丝毫不拐弯抹角。
宋与词被她突如其来的进入正题搞得有些懵，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像是不敢正眼与她对视一般：“嗯，我是在暑假的时候认识他的，他比我大很多岁，也已经在工作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种说辞，方知遇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又听宋与词缓缓说道：“他，有家庭了……”
方知遇瞳孔微微放大，但面上仍旧装作有些若无其事。
“我知道那样不对，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发生什么，我只是跟他出去吃了几次饭，看了几次电影。但是，他给我的感觉很不一样，一点不像是我平常身边的那些男生。”宋与词看着馄饨碗边缘，唇边微微带笑，“他很体贴，也很照顾我，我跟他在一起，让我感觉很舒服也很开心……”
“是我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温暖。”她继续说。
方知遇看着宋与词说这番话的表情，大概也从她话里了解了来龙去脉，也明白这个不良少女因为原生家庭的关系，多少也是有点缺爱的。
因为那一点点的缺爱，引来了一些善于洞察人心，捕捉到人弱点的居心叵测的人。
方知遇不认为，那个成年人是喜欢宋与词的，即便是他真的对一个高中生产生了某种情愫，那也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与不道德的行为。
她等了等，没等到宋与词继续说，便先开了口，平日里软糯的嗓音在这一刻即严肃又淡漠：“所以，这么好的一个人，他把你带到了那种地方？”
“……”
宋与词无言以对，她当然知道方知遇口中说得那种地方是哪里。
见叛逆少女难得的不再叛逆，嘴角的笑容也略渐苦涩，方知遇闭了闭眼，口气瞬间也软了下来：“他这么突然大发慈悲放过你了？”
“前天晚上，我见到我爸了。”她顿了顿，笑容显得格外僵硬，“他跟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在一起，当时我很生气，我告诉他，我学他的样，跟比我大很多岁很多岁的男人在一起。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宋与词苦笑了笑，“随便我，只要我能顺利毕业就行。他怕的只是我高中都读不下去，给他丢脸，其他我是死是活，他全然不在意。”
方知遇闻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
好像在这一刻，任何言语都是无力又苍白的。
宋与词继续说：“正好那天晚上，那个男人，他发消息给我，他问我，要不要跟他过一夜，我答应了。”
她还是那个叛逆少女。
“我想让他后悔，想让他知道，他的女儿……”她顿了顿，抬起眼眸，眼里慢慢聚焦一种复杂的情绪，“很脏。”
用最极端的方式吸引她父亲的注意。
方知遇久久不能言语。
这次沉默了许久，宋与词才再度开口：“可是真的到门口，我害怕了，我不想跟他进去了……然后他生气走了，所以你刚才才会看见我一个人坐在那儿。”
听到宋与词没跟那人进去，方知遇松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总是各怀鬼胎，在我们还是学生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接触那些人，因为我们的阅历远远不如他们，我们的内心很容易被人看穿。”方知遇郑重地说着，“如果那个人是没有恶意的还好，如果那个人是带着企图与目的来的呢？现在的我们，根本毫无反抗之力。我知道你的家庭，给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负担，或许你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一些缺失的温暖，但是你要分辨那些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一个真正合格的成年人是要对自己，对所有人负责的。”方知遇说，“我不认为，一个明明有家庭还约一个小姑娘上酒店的男人会是一个好人。”
“无论你从他身上，找到了多少情绪价值，那些都有可能只是骗人的手段而已。”
这是第一次，方知遇同她认认真真地说了这么多话。
宋与词笑了笑：“你们这些学霸怎么回事，脑子时时刻刻都这么清楚？”
“你们这些学渣怎么回事，还能不能说句人话了？”方知遇回怼。
叛逆少女宋与词难得没有生气，顿了顿：“我在夸你。”
方知遇：“哦，那谢谢。”
宋与词没说话，用勺子舀了只馄饨，吃了起来，只是勉强吃了两只又堪堪放下，重新看向方知遇的位置：“你放心，我没那么蠢，我知道怎么做。”
方知遇也知道，她是真的听进去了，其实在她临时不愿同那个男人进酒店的一瞬间，应该就已经不会再继续错下去了。
真没必要为了赌气，搭上自己的未来，人生到头来还是自己的。
俩人从馄饨店走出来，宋与词目送方知遇离开后，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给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内容是：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发完这句话，她又把那个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抬眼望去，夜色很沉，路灯昏黄的光晕渲染出一种冬夜里孤寂的美感。
宋与词吸了吸鼻子，提步向前走去。
—
方知遇觉得，宋与词那事，算是及时止损住了，应该不会再横生枝节。
只是她没想到。
有时候，有些事，就是那么凑巧。
就像墨菲定律一样，每当你不化妆不洗头出门的时候，总是能遇到情敌或者心上人，这就是所谓的怕什么来什么。
而这个不确定因素，是在周三上午的计算机课上爆发的。
彼时一部分同学正在完成老师布置的学习任务，而大部分学生都沉迷在4399小游戏里不可自拔，还有人在逛学校论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