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眼眶的热意，她抬手压住双眸。
将那些即将要涌出来的酸意，尽数咽了回去。
当晚班主任李倩因为她下午逃课的事情，拨通了秦彩的电话，方知遇才踏出了自己的房门。
电话里的李倩说：“你放心，你旷课的事情，老师什么都没跟您妈妈说。我已经知道了下午发生的事情了，你什么都不要想，早点休息。明天来学校，嗯，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老师有话跟你说……”
挂了电话，秦彩问她：“老师打电话来找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方知遇思绪有些远，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今天忘记做值日了，老师打电话提醒我下次不要忘记。”
秦彩点点头，虽然看出方知遇情绪有些恍惚，也只当她是学习太累，没有多问。
—
那天晚上，方知遇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从她的小学到高中，甚至还梦到了还未发生的未来，那个未来里，只有她自己，孤零零一个人，谁都没有，也没有许善行。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刚亮，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狭小的卧室被浸染成沉沉的灰蓝色，窗外有细微的鸟叫声。
安清马上就要迎来春天了。
可是方知遇却觉得，她的春天是不会来了。
她换上校服，背上书包，将一切准备就绪，即将奔向那个刑场一般的学校，然而她的脸上依旧平静。
过去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些。
只是在重演一遍而已。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然后缓缓阖上家门。
今天这条上学的路，不知道为什么，走起来特别漫长，从天色蒙蒙亮一直走到天光完全破晓，方知遇才走到学校。
方知遇来到二中，没有直接回五班，而是先去了趟李倩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敲门，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四目相对，空气蓦然停滞。
方知遇看着门内的许善行，少年的眼神里也因为猝不及防的偶遇，闪过一丝错愕。
两人隔着一道打开的门，对望了数秒。
许善行垂了垂眼，让开一条路，让方知遇进门，但他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或者一个字，也始终没有抬眼看她，等她进门，他便走了出去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
方知遇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李倩发现了她的存在，喊她，她才带着心思走到了李倩的办公桌旁。
李倩复杂地看了方知遇一眼：“昨天发生的事情，老师都知道了，老师也不怪你旷课的事情，你家里的情况被别人知道，你一定很难受。”
方知遇站着，垂眸，不说话。
李倩看着她这副模样，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打从心眼喜欢这个小姑娘，不仅仅是因为她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关于方知遇家里的情况，她作为班主任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些的，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方知遇依然顽强生长，性格也没有变得扭曲，这也是她特别心疼这个小姑娘的原因。
“老师还是希望你能留在二中，好好把高中念完。”李倩对她说，“如果，之后与同学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来跟我说，老师会想办法帮你的。”
方知遇垂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可这样的保证，她听过了好几次，以前在八中的时候，班主任也是那么对她说的，那个班主任对她也很好，可是最后她还是像个垃圾一样被丢了出去。
“像昨天那样的事情，你可以先跟老师说。”李倩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许善行跟我说了情况，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当你无端旷课了。昨天下午，许善行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是很生气的，他怎么能就私自的带你出学校，不过听到他说起原因，而且一直跟老师强调是他自作主张带你出学校，你完全是被迫的，让我不要怪你的时候，老师想你当时一定很难受，许善行也不是一个完全没有分寸的孩子……”
听到耳熟的名字。
方知遇缓缓抬眸，眼神里一片茫然。
后面的话她没有怎么听进去，只是抓住了关键的几个信息点。
她不明白，许善行昨天还有刚才的行为，应该是明明白白宣告了对她的避之不及，那为什么还要帮她向李倩解释？
带着这个疑问，她走出李倩的办公室。
阳光微晒，晃人眼睛。
方知遇穿行在学校的长廊里，彼时正值早课结束，有学生在她身边来往，那些眼神以及窃窃私语，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的难受。
她强迫自己屏蔽那些探究的目光。
默默告诉自己，她现在只不过是焦点心理，所有人马上就会遗忘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么想着，她已经回到五班。
她一走进教室，数十双眼睛向她这边瞟了过来，刚刚还叽叽喳喳的教室，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闭了闭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落座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后座的许善行，他趴在桌上，脑袋整颗埋进臂弯里，始终没有抬起头。
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课。
书页沙沙翻动的声音，数学老师洪亮又沙哑的嗓子，还有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哒哒声。
也许是心境的关系。
方知遇觉得这节课格外的安静。
下课的时候，方知遇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同桌胡小英，轻声对她说：“我之前……”
胡小英却反应很大的徒然站了起来，凳脚划擦出刺耳又尖锐的声音，她躲避着方知遇的眼神：“你，能不能暂时不要跟我说话。”
“……”
方知遇坐着，仰着头，淡淡地看着胡小英。
眸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来，像是变成了漆黑的夜色，深不见底的黑。
她抿了抿唇，开口的时候，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淡淡的：“我是要说，之前借你的英语笔记请你还我。”
胡小英一脸窘迫，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始慌张地掏自己的桌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