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份，白云悠悠，阳光柔和，天气正好，走廊边绿树的枝叶野蛮生长，有微风吹过，温南晞跟着校长到办公室。
范校长扯出椅子，他坐到办公桌前，食指上下滑动鼠标：“我看了一下你在原先学校的成绩，没掉出过前三。”
温南晞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边上，他桌上摆了个相框，里面是一群人的合照，上面印着一行字——枫拾市第一中学。
他又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颇为端庄地推了下眼镜，甚是满意：“嗯，你这孩子不错。”
温南晞往他那边瞥了眼，他眼镜压根就没镜片，也不知道推个什么劲儿。
范校长把转椅转过来看着她，开着玩笑：“你妈妈说要给你安排到好班，我一开始还担心你跟不上呢。”
温南晞浅浅地笑了一下，保持一个谦虚的态度：“我会尽快适应的。”
心里想的却是，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她跟不上的东西和做不成的事情。
“这样，我给你放到一班去。”范校长说，“这个班级是我们学校最好的，最强的师资也都集中在这里。”
“好，谢谢校长。”
办公室有人进来，温南晞没看是谁，那人脚步顿了下，她在看屏幕上的排名，第一名721，这种分数竟然没断层，第二名紧跟着719。
进来的好像是个男生，在另一张桌子上窸窸窣窣地整理卷子。
“张以驰，过来。”范校长朝那边喊了声。
温南晞下意识抬眼，措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缱倦熟悉的眼睛，张以驰朝勾唇她笑了下。
范校长伸手勾了勾，把张以驰拉到旁边，范校长看了眼温南晞：“这姑娘转到你们班，给她带班上去。”
他又问张以驰：“假期让你准备的物理竞赛你准备好了没啊？”
“您说往东我哪敢往西。”张以驰语调懒懒的，“那必然准备好了。”
范校长哼笑一声，拍拍他肩膀：“臭小子又耍嘴贫。”
温南晞跟着张以驰出的办公室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走廊上。
阳光照在张以驰的校服上，莫名有种校园偶像剧的氛围感，温南晞突然来了一句：“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初次见面。”张以驰偏过头看她，扯着嘴笑，“我叫大炮。”
破坏氛围大王，温南晞冷笑一声：“好名字，我叫小美。”
温南晞慢悠悠地走在他身后，第一次在学校见面，第一次看到他穿校服，他把校服都撑得格外好看，宽敞的肩让人有种想抱的冲动。
温南晞无语了，她在想什么神经兮兮的东西。
下了楼梯，第一个班级。
金黄色的班牌，在光照下熠熠生辉——高三一班。
温南晞跟着他走近。
靠窗边有人压着声音讲话：“你放屁！我压的就是胡虎赢！”
“来来来，再掰一局。”
看来这尖刀班也不是很压抑。
讲台上坐着个秃顶老师，她提前问了一下张以驰老师叫什么。
张以驰先进了班级，讲台上的班主任注意到这边，扶了下自己的金丝框老年眼镜，接着温南晞看到他迈着小步伐走过来。
温南晞立马打招呼：“马老师好。”
马荣威赶忙点点头，笑出两个大白牙齿，给她带到班级中央去，对着下面说：“热烈欢迎一下新同学！comeon！”
…这老师有点小特别。
班上也一阵欢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她是真被这局面整懵了，她想过无数种转校进班级的方式，就是没想过还有这种，她整个人都是茫然的，瞥到坐在后面的张以驰，他大大咧咧地坐在位置上，一脸坏笑往她这儿看。
眼神好像在说——瞧瞧这多有意思。
到了最傻逼的环节，温南晞很敷衍地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温南晞。”
“好好好！”
马荣威等人介绍完就开始给她看座位，他挠了挠光秃秃的脑门：“额那个叫什么。”
“林洁旁边的人全部往后退一桌。”他手指到倒数第三排，跟温南晞说，“你坐到林洁旁边。”
温南晞到现在都是还是一头雾水，直到她坐到位置上，她的同桌对她笑了笑，温南晞看了眼马荣威，问林洁：“他教英语的吗？”
林洁听完笑得更开了，她虚掩着嘴，压着声音跟她说：“教数学的，就喜欢散装英文。”
“啧啧。”后面传来一道男声，“天大的缘分。”
温南晞回过头看，瞥到芒果，在第四组最后一桌，毛毛虫坐她后边，歪着嘴笑。
林洁看着毛毛虫，又看温南晞：“你们认识？”
毛毛虫下巴一抬：“那何止是认识，我们还一起吃过饭一起待在同一间屋檐下。”
温南晞“……”
他这是在说什么。
林洁张圆了嘴巴：“你们什么关系？”
张以驰坐在毛毛虫旁边，他把架在前桌椅子上的腿收起来，耸了下肩：“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的关系。”
“怎么可能。”毛毛虫翘着嘴，“南晞姐，快点给我打他脸。”
温南晞好像还真不知道他名字，平时都叫毛毛虫，她有点尴尬：“我真不知道。”
张以驰垂下头笑出声。
毛毛虫难以置信：“…我叫朱博龙。”
张以驰笑得特贱，把桌上的卷子丢给朱博龙：“补你作业去。”
她觉得一直歪着头跟后面的人讲话也不太好，温南晞转过身等上课铃，漫无目的地转着笔，她看林洁挺安静的，就没再继续跟人搭话。
温南晞单手支愣着下巴，她侧着身看，林洁桌角摆了一堆小说，还有各种小卡，温南晞在一堆书里看到了几本自己喜欢的。
林洁注意到她的视线，从里面抽出一本，偷偷摆到温南晞面前跟她介绍：“这本真的巨好看，我当时还抢到了亲签。”
温南晞笑了下，很配合地点头。
“说到这个真的是气死我了。”林洁咬紧后槽牙，“朱博龙之前拿他的吧唧换我这本签，结果他给我的那个角色现在都塌房了。”
毛毛虫从后桌凑过来：“又在背后蛐蛐我。”
一个早上也没什么事，林洁带她熟悉了一下学校，领了校服，马荣威让张以驰带她去办公室，经过高三六班的时候瞥到一个很久远的身影。
男生也看到她了，温南晞有点不敢相信就是那人，她脚步停下，张以驰也站在她边上没动。
江鸣站在班级前门，他眼神闪过一丝诧异，先开了口：“温南晞？”
温南晞呼吸一滞，怎么还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还挺巧的。”
说完就扯着张以驰走了，太久没见有点尴尬，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以驰被人拉着走，眸色漆黑，眉一挑：“那谁？”
温南晞走远后跟他解释：“就是之前送我发卡那个，我小学的时候很欣赏他。”
小学江鸣是班长，各方面都挺优秀的，温南晞小学就喜欢跟在人身后，现在想起来觉得挺莫名其妙的，发卡是江鸣生日送她的，她一直收着。
张以驰一下子没说话，隔了一会儿垂眸看她，尾音拖得有点长：“早恋啊？”
温南晞服了：“你思想不要这么龌龊，我们那个是单纯的欣赏。”
*********
马荣威让温南晞中午放学留下来一会儿，新生有注意事项要跟她讲。
拖了大概半个小时温南晞才回家，班上已经没人了，她收拾了下书包抬腿往外走，到校门口又看见一群眼熟的人。
黄毛蹲在校门口的石墩子上，下巴指着温南晞，侧过头跟他兄弟说：“我他妈给拘留了两天。”
石墩子边上两个人站起来，红毛和绿毛，三个人走过来把她堵得严严实实的。
温南晞把每个人都扫视了一边，瘦不拉几的，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她淡淡地开口：“干嘛？”
黄毛往边上看了眼，笑得邪气：“咱们来聊聊天。”
温南晞哦了一声，乖乖地笑着问他：“聊什么？”
“你猜猜呀？”红毛笑嘻嘻地走过来。
温南晞撇了撇嘴，她伸手指了下学校旁的小巷子：“那换个地方聊？”
毕竟在学校大门口的，打架有辱斯文。
三个人也没意见，温南晞跟着他们往巷子里走，她等着他们先动手。
到巷子尽头，黄毛吊儿郎当地回头，一步一步走向她，指尖戳了戳她肩膀：“老子要报仇。”
她眉眼弯弯的，嘴角梨涡浅浅陷下去，一脸无辜地问了一句：“啊？”
没等人再回答温南晞就一把甩掉淡粉色书包，猛地半蹲下身，单腿横扫，黄毛第一个被绊倒在地，绿毛反应过来也没躲开，唯独红毛躲掉了。
黄毛倒在地上：“我操。”
红毛刚站稳温南晞就又往人裤裆踢了一脚，这下他是彻底站不起来了。
绿毛抡起拳头就要往温南晞脸上揍，她侧身完美闪过，扯着他衣服往前拉，膝盖一弓给他小腹来了一腿。
黄毛急忙从地上捡了一块大石头，朝温南晞方向砸，她撇开脸，鬓角处有一丝刺痛，肯定破了，温南晞抬手摸了下：“唉。”
要是破相就完蛋了。
红毛蜷缩成一团，在地上发出一声呜咽：“别打了…巨他妈痛。”
她也没打算怎么样，现在人都痛成那样了，温南晞也没继续打下去的意思。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身拎起书包，很友好地留下一句：“出巷子左转，市立医院，早点去看看吧。”
她也得赶紧去看看了，脸上留疤真是不得了。
医生帮她处理完跟她说就是在下颚角处的小伤口，再过一会儿都愈合了，不过还是帮她贴了个创可贴。
温南晞到家也不早了，张以驰在等她吃饭，听见人进门的声音，他抬眼看过来，盯着她脸看了一会儿，而后稍稍皱眉：“脸怎么了？”
温南晞把钥匙放到桌上，摊了摊手，有点无奈：“就之前在随便碰到的那群，放学找我打架。”
张以驰听完从沙发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凑近仔细端详了一下，问她：“被揍了？”
“什么叫被揍了。”温南晞嘚瑟地扬起嘴角，一字一句告诉他，“是你南晞姐姐打赢了，好不好。”
张以驰眉头松展来，人直起身，轻轻笑了声：“厉害。”
好巧不巧第二天上学温南晞又碰到黄毛他们。
只有其中两个人在，红毛可能太痛不出门了，但黄毛和绿毛脸上都带着伤，她记得自己没往人脸上揍的。
到座位上她把书包塞到架子里，回头和悄咪咪地跟张以驰说：“他们好像又被揍了，好惨。”
张以驰左手转着黑笔，单手撑着头看她，无声扬了扬眉。
芒果也在他位置边，坐在毛毛虫座位上，温南晞看见他手关节红红的：“诶，芒果，你手怎么了？”
顾曼郭语调一下子就上去：“还不是张以驰昨天晚上带我去…”
张以驰没什么表情地把视线移到芒果脸上，芒果顿了一下，“去练拳击。”
温南晞心思大条，也没注意到他俩偷偷的互动，有点惊讶：“你们还会这个。”
“对啊，老子手都痛死了。”
傍晚放学下了雨，温南晞下楼之后在大厅看到江鸣一个人站在那儿，她踩着小白鞋走过去。
江鸣回头看到她，温柔地笑了下：“能不能送我一程，我忘记带伞了。”
温南晞点点头，反正她伞挺大的：“可以啊。”
她跟江鸣走了一小段路，聊的也就是些小学的东西，到大厅门口，温南晞把伞卷开，准备撑伞，江鸣就站在她旁边。
伞被她撑开，江鸣准备躲到伞下。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洌慵懒的声音，温南晞蓦然转头。
“我伞借你，不用还了。”张以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他大大咧咧地把手里的伞塞到江鸣怀里，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
温南晞跟他对视上，张以驰嘴里在跟江鸣说话，眼神却没离开温南晞，他扬唇：“我跟她更顺路。”
江鸣手里拿着张以驰给的伞，站在原地没动，张以驰也没走，靠在温南晞边上站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较劲。
最后江鸣弯了弯唇，对张以驰说：“行，那谢谢你了。”
张以驰语气挺随意：“慢走。”
说完就直接钻到温南晞伞下，他身型高大清瘦，头发都顶到伞了。
温南晞很自然地把伞抬高了点，跟着他一起走到雨里，雨声嘀嗒嘀嗒砸在伞面上。
温南晞叹了口气，边走边抬头看向张以驰：“好不容易有交流的机会都被你搞砸了。”
张以驰浓眉皱起，往她边上靠近一点，嗓音压低：“你现在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他离得太近，伞下都是张以驰校服上清冷的木质香，温南晞耳朵一热，悄咪咪往旁边移了一点，语气不冷不热的：“跟你。”
张以驰迈着步子往前走：“那就别说话。”
须臾他把温南晞手里的伞接过来：“伞撑太低了。”
温南晞无语：“你事好多。”
走了几步后温南晞脑子里还在想江鸣，她唤了一声：“张以驰。”
张以驰应了句：“嗯？”
温南晞抬头问他：“你觉得他帅吗？”
张以驰哼笑一声，吊儿郎当地问出了一个很不要脸的问题，“他帅我帅？”
温南晞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张以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