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今天又在游乐场玩了。”
沈四叶正对着母亲侃侃而谈,而对面的女人微笑着倾听。
与女人温柔的表情不同,她全身消瘦无比,乍看有些恐怖。
小时候的沈四叶虽然出生在低等种家庭,但他的母亲总是给予他最大的关爱。
沈四叶如往常般在外面玩耍。
通常这里没什么人玩,也就只有沈四叶日复一日去。
偶尔有那么一个去,也只是悄咪咪的玩上一阵,所以沈四叶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像其他人一样去赚钱?”
“四叶,那些赚钱方法并不是那么好的。”
“好?但他们说,我们连活着都很难了,怎么还要在乎那些?”
女人用自己手摸了摸沈四叶小小的脑袋上。
沈四叶几乎感觉不到妈妈的触碰,只有头发在头皮上摩擦而已。
“正是因为难得,所以你才更要别做这些小偷小摸的事。”
“那我还看有人乞讨呢。”
女人摇了摇头。
“上面的人不会允许有虫子碍了他们的眼,现在靠乞讨的人不过是贫穷的人在向更贫穷的人给予怜悯罢了。”
“真的有这么个人吗?那那个人也太可怜了吧,自己都活不下去还要帮助别人。”
“所以,四叶,我不期望你可以救助别人,只希望你别依靠别人救助。”
女人给了沈四叶一把褐色的东西,沈四叶用双手捧过。
他还能感觉手心里颤动的触角,张大嘴巴,将东西一把吞下,牙齿将活物咬断,还尚有一些生命迹象的东西在嘴里攀爬,试图逃脱。
这些没有多少汁水的东西是沈四叶一天的饭。
“妈妈。”
女人看见沈四叶的牙齿上还粘连着一小节腿,或者是触角也有可能,只是一个像黑线的东西而已。
“怎么了?”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妈妈一样赚钱啊?”
“……睡吧。”
沈四叶依言睡在了块板子上,蜷缩着身子睡着了。
女人看着儿子平稳的呼吸声起身走出了屋外。
她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这里的土被翻过。
这是女人所找到为数不多干净的土地了。
低等种比起兽人,更像是野兽。
所以他们的粪便满地都是,女人讲究一些,特别关照沈四叶要将土埋上。
女人用那双堆积了黑泥的指甲扒着土块。
她将土挑挑拣拣将一些容易划破食道的石头挑出。
女人深陷的眼窝将眼睛衬得尤其大,女人低头埋进手心。
杂乱枯燥的头发垂落在脸侧将女人的脸完完全全遮住。
泥土跟着女人的动作掉在地上,等女人的头重新抬起,她的唇边还粘连着些土,她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就起身往回走了。
明明是个瘦的像个杆子一样的女人,但她的肚子却是异常肿大。
如果有人突然死在这就好了。
女人这么想着。
这样就有肉吃了。
现在不如以前,人吃人都是家常便饭,但现在管控的有些严了,没办法随便吃人。
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她的儿子算是安全的。
女人重新我躺在沈四叶身旁。
她不是一开始就是低等种的,她也曾是普通人的一员。
生活平淡但所幸没有灾难。
他原本还有个丈夫,两人算是恩爱,但有一次,她的丈夫得罪了贵族,他当场死亡。
除此之外,那个贵族还将她和丈夫的住所毁的一塌糊涂,当时的她抱着还在襁褓的孩子在远处张望着。
她看见有几个壮汉一脚踹开她的家门,在里面翻箱倒柜。
她不敢回去,只能带着沈四叶到处乱窜,带着孩子的母亲是没多少希望找到工作的。
所以她就沦落到了和低等种为伍。
低等种与普通人是一样的,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普通人还有果腹的能力。
而后来,女人即使已经算得上是低等种了,但她依旧认为她和他们不同。
所以她就一直告诫儿子不要自甘堕落。她宁愿儿子无所事事,也不要他自降身份当低等种。
这天沈四叶没有在游乐场里玩耍,他跑到街上。
比起那些光鲜亮丽的大人,沈四叶下意识躲在暗处,他能看见对面的一个小店里有个女孩坐在椅子上。
她穿着干净的小裙子,两边是她的父母。
而那个女孩面前有个饼,上面画着图案。
他看着他们洋溢着笑容,他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但转念一想,如果他和妈妈都穿着干净的衣服,吃这么大一张饼。
他能比他们还高兴。
他还在偷窥他们,终于他们打算开吃这个饼了。
他看到这个饼很蓬松,轻轻一下就切开了,他咽了咽口水,无法想象这是什么味道。
女孩吃了两口就对着父母说着什么,女孩的爸爸擦着女孩的嘴角。
如果是他的话,肯定一点也不会浪费。
沈四叶还津津有味的看着他们,突然那个男人扭头对上了沈四叶的视线。
沈四叶呆愣了一下,突然感觉羞涩感直涌脑门,他头也不回的回到了游乐场。
他捂住脑袋蹲在地上。
羞耻感经久不散,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小偷一样窥视着别人的生活,那个人会怎么想?
鄙夷还是晦气?
亦或是都有。
沈四叶冷静了很长时间才恢复了正常,但还是时不时的想到。
所以今天沈四叶一反常态的没有缠着妈妈讲话。
他知道妈妈不乐意他的这种做法,这太丢脸了。
所以当妈妈回来时,沈四叶只是乖乖的看着她。
但女人对于沈四叶了如指掌,她一眼就看出了沈四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怎么了?”
沈四叶含含糊糊的躲避了这个问题。
女人只看着这个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心中升起一丝怒火。
“好疼!”
沈四叶感觉自己的胳膊都被女人抓破皮,他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女人眼中怨毒。
他瑟缩的低下头,看着女人套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在风的吹动下更显恐怖。
女人没有注意到沈四叶的神情亦或是不在乎。
“我什么时候教你撒谎的?你是我生下的!你还敢瞒着妈妈!?”
沈四叶是第一次被妈妈这么训斥,比起以往那个温柔的母亲,现在的她反而像个怪物。
沈四叶不再敢欺瞒,只好一五一十的告诉她所有事。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听完后没有第一时间训斥他,反而松开了桎梏。
沈四叶揉了揉被掐住的部位,看见妈妈转过身往屋子深处走去,沈四叶不敢触霉头,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还没等他完全放松,女人就我这一根铁棍朝他走来了。
沈四叶直觉上觉得他应该逃跑,但他又能跑去哪?他只有妈妈了,没有妈妈,他甚至活不了。
沈四叶看到女人在他面前站定,女人高高抬起手臂,宽松的袖子顺着她的动作滑落,露出干瘦的胳膊,骨头清晰可见。
他看到对方狰狞狰狞的神情,心下一片惊骇。
那天晚上,以爱护孩子著称的母亲第一次将自己的骨肉打得下不来床。
沈四叶也只在最开始哀嚎几句,到后来就只敢低低哭泣直至昏死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四下已经没人了,他依旧躺在昨晚被打的地方上,他动了动身体,试图站起身。
但浑身的刺痛让他呲牙咧嘴的停下动作。
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他轻轻撩开衣服,入眼就是触目惊心的青紫。
他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就忍着痛起身了。
他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就看见屋子里的窗户被钉死了,他下意识就看到了放在墙角的铁棍。
比起昨天,有些微微弯曲,沈四叶移开视线,仅仅只是看一眼就感觉浑身颤栗。
他看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到透出的丝丝缕缕的光,意识到现在已经天亮了。
沈四叶不想再在屋子里呆着了,他拖着身体来到门口,他尝试推开门,纹丝不动。
又尝试用更大的力气推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下,沈四叶才崩溃的哭泣着,他不敢哭太大声,只怕别人听到。
自那以后,沈四叶就像个木偶般任由母亲控制他。
一切都好像回归原样,那晚像是一个噩梦。
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天,屋子里已经散发了些恶臭,但两人都像是闻不到一样忽略了。
终于,他的妈妈在一天睡着后不再管束他了。
沈四叶趁着妈妈还在睡觉偷偷出门,回到了他以前的游乐场。
一切都没变,游乐场还是如往常般空无一人,这是独属于他的游乐场。
但自那以后,他的妈妈就变得贪睡起来,沈四叶不在乎,只每天早上依照妈妈的纵容去游乐场玩乐,在晚上和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日复一日说的同样的话术。
“妈妈,你身上有虫子,我帮你拿掉。”
沈四叶将女人身上不断攀爬的虫子用两只手指夹起,一条肥大的虫子不断扭动着身躯,试图逃脱魔爪。
沈四叶并不在乎,他只当这是妈妈给他捕获的另一种食物。
他用牙齿嚼碎,味蕾感受到爆汁的美味。
女人的身体在腐臭的空气中日益腐烂,裸露出她的“食物”。
沈四叶不懂如何得体的赚钱,他只知道只要按照妈妈说的那样就好。
自那之后,周围的低等种都知道这家有个疯孩子,即使他的家中爆发尸体的恶臭,他每晚也依旧自言自语。
直至他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