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和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是寿命,比人要长些。
可对于妖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自出生起,爹娘就告诉冥娘,要藏在暗处不能让人发现。
“我们和人不一样,人害怕我们,所以我们尽可能不要让人发现我们。”
“人和我们一样也会怕疼,也一样会怕受伤流血,所以我们万万不能有害人之心。”
小时候,冥娘也曾憧憬尝试着去接触与她一般年纪的孩童,可他们看见她的模样,无一不例外都被吓跑了。
“人,很怕我!”
“在人眼里,我很恐怖!”
从那以后,冥娘也开始学着爹娘的模样,藏在暗处,尽量让自己不被人发现。
可出去找吃食时,还是会偶尔被人撞见。
人会朝她丢石头,会拿棍子打她,她只能逃,她不怨这些人,因为原是她吓到了人,人才会这样待她。
她没想过去害人,却架不住人要害她!
有人找到了她藏身之所,将她强行抓住,带去了一个好大的宅子,周围还有很多手持刀剑的人。
“九尾,这世上居然还有九尾存在!”
“将她关先进笼子,我有大用处!”
冥娘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只知道宅子里的人都对其唯命是从,每日每夜她身边都有人看管。
而所为的大用处,就是每日会割她一碗血。
妖和人一样,也是会疼的。
每次割完血后,冥娘都会疼得直掉眼泪。
可没人会安慰她,也没人会给她治伤,在这些人眼里她和畜牲没有区别,这时候冥娘只能自己捂着流血的伤,蜷缩在角落痛苦呻吟着。
就这样被关了好久。
有天,那人带了另一个陌生人人回来,冥娘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这九尾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大人要放掉她?”
“放?为何要放,这可是九尾,这世上都难找出第二只九尾!可不能浪费,我记得郭大顺你是扶桑人士?”
“是。”
“想法子把她送去扶桑县藏起来,等我消息,时候一到就把她献出去!”
“藏在何处?”
“那就是你该考虑的事情!”
就这样,在两个人几句话间,就已经替冥娘安排好了去处。
冥娘被这个叫郭大顺的人,派人暗中运往了,她从未到过甚至都未曾听说过的扶桑县。
路上,冥娘被装在木箱子里,运她的人又因为害怕她,不敢给她东西吃,等她到扶桑县时就快剩下一口气。
没人管冥娘死活,直接将她锁进暗室,随后在屋外商议着。
“这些钱都是郭大顺让我们带回来的,他还交代让我们叮嘱你,里面的东西不能让她死了,后面有大用处。”
“那究竟是何物?”
“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总之,你只需要好生养着她,别让她死了或者跑了就行!到时候郭大顺还会再给你一大笔钱。”
那时候,冥娘浑身脏污头发也乱糟糟将整个脸盖住,尾巴也打了结,郭鹏眼里她甚至都不像个人,就像只山野间的凶兽。
待运她的人走后,郭鹏在原地徘徊着。
“这可怎么办?”
“这么大一头凶兽,怎么养……万一伤到谁也不好……”
待冥娘再次睁开眼时,她那被取血的伤已经被包好,而替她包伤口的人还在旁边替她擦着脸。
冥娘立刻戒备起来,对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可却并没有伤害她,反而温柔轻声细语哄着她:“别怕,我是来照顾你的,我是白妱君!”
冥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收起自己的尾巴往角落里缩,可眼前的白妱君已经看清楚她的模样,却并不觉得害怕。
“你,是什么?”
“他们说郭大顺送回来一头凶兽,让我来看看死没死,结果我进来一瞧才发现,你好像不是凶兽,可也不像人。”
“他们为什么要抓你?还用铁链锁着你?”
冥娘瞬间感觉很委屈,委屈得直掉眼泪。
她也不懂,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因为害怕吓到人,她已经很小心翼翼躲在暗处艰难活着,为什么她不伤人,人反而要伤她呢?
白妱君伸出手替她擦试着眼泪,满眼心疼:“我懂了,我和你差不多,也一样被困在这郭府,郭家就没个好人……等找到机会,我带你一起逃出去!”
那段时间,已经算冥娘过得很快乐的日子,虽然被囚禁在暗室里,可有白妱君照顾陪伴。
“其实,也算因为你,我才能喘口气。”
“你身上有好多伤,是怎么来的?很疼吧?”
“我身上也有,是我每次想逃跑被郭鹏和余氏打的,不过你不用怕,他们害怕你不敢打你。”
“你有家人吗?”
“我有爹娘和兄长,不过我就算逃出去后也没打算去找他们,从他们把我送进郭府起,我和他们就再没有关系了,他们从今往后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你应该年岁比我大吧?我能叫你阿姐吗?”
“你有名字吗,我娘怀我的时候以为我是个儿子,给我取名叫招君,希望能顺他们心意招来个有出息的君子,可我出生后却是个女儿……”
“后来,我自己识字了,便替自己改了名字,妱君,我的命应该握在我自己手里,你的也是!”
“等我带你逃出去后,我就带你去找你的家人……”
冥娘没告诉白妱君,在漫长的相处中,她已经将白妱君当做家人。
有一夜,冥娘正睡着,却被白妱君猛得推醒,白妱君不知道打哪儿得来的钥匙,将她身上的锁链给打开。
“我听郭鹏说了,他们准备杀了你!”
“这些人,真是混蛋,我从郭鹏哪儿把钥匙偷来了,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只要离开这间暗室,再离开郭府就易如反掌。”
“我带你出去,然后你就跑!”
冥娘焦急指了指白妱君,她不能自己走,要走也要带白妱君一起走!
明白冥娘的意思,白妱君握住她的手安慰着。
“你先走,我要是就这样走了,我院里那丫头冬舒肯定活不了,我得回去带她一起走。”
“离开郭府以后,你就去找你的家人!”
“你放心,我对郭府比你熟悉,我会想法子逃出去的。”
不等冥娘反应,白妱君拽着她的手,立刻跑出了暗室。
“快走!”
“郭鹏手里有能对付你的东西,等会儿引来郭鹏,不仅你走不了我也会受牵连,你走了我还能找借口保全自己。”
冥娘在原地犹豫不决时,听见有人朝着院子来,她抓住白妱君的手,说什么都要带走白妱君。
却被白妱君躲过去。
冥娘一跃起身,手里却抓了个寂寞,看到人已经靠近白妱君朝另一个方向跑去,边跑还边挥手示意着冥娘:“快走!”
听见白妱君的话,冥娘却没有立刻离开,暗中继续跟着白妱君。
看见郭鹏带人在府中四处搜寻,险些发现那正逃回自己院子的白妱君。
冥娘主动闹出动静吸引开郭鹏的视线,给白妱君更多时间逃走。
可很快被郭鹏发现,冥娘也不得已必须离开。
她跑了很远才敢停下来,又躲了很久,待次日天黑才敢悄悄摸回郭府,却没找到白妱君。
不出意外,白妱君应该已经带着冬舒离开郭府了。
冥娘开始在扶桑县各处找着,再次听见白妱君的消息时,却是白妱君自缢身亡!
“白妱君绝不会自缢!”
白妱君没有家人了,郭府也没有人在乎白妱君真正的死因,但是她在乎!
冥娘下定决心,要替白妱君找出真相。
直到后来,冥娘听任山说起才知道当时她逃走后,郭鹏便狠心将白妱君锁进了暗室,好几日不给吃喝。
在白妱君快死的时候才放出来。
任山不解。
“少夫人好不容易从暗室被放出来,为何那日又会去暗室?”
“如果她不去,她就不会发现大公子未死的事,说不定,她也就不会死了……”
白妱君为何回去暗室呢?
别人不知道,冥娘却知道,肯定是白妱君听见暗室有动静,以为是她回去了,才会寻去暗室,却没想发现了郭大顺……
一切,都是为了她!
冥娘痛苦阖上眼,见胡书尧要走阻止着:“等......等......”
胡书尧听见声音转过身:“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交代?”
冥娘伸手在地上划出两字:“任山?”
任山是个好人,好人本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对于任山,胡书尧也深感惋惜:“他兄长任远,将他带走了。”
如此也好,冥娘转过身阖上眼不再搭理胡书尧。
妖的听觉灵敏,冥娘听见胡书尧已经走远,才睁开眼,用头轻轻靠着冰冷的墓碑。
“妹……妹妹……”
冥娘头摩挲在冰冷的墓碑上,其实她还有件事没告诉白妱君,她也早就没有家人了,白妱君就是自己唯一的家人。
在最后的日子里,冥娘会一直守着白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