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我是她养大的！”
林瑾知脱口而出，这原也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
“阿昭，我是她养大的，没有她我早死了，对我而言她就是我娘！”
“她现在虽然神智有些不清楚，可她还记得我。”
“阿昭你相信我，她不是个坏人，那些孩子在她身边非但不会有事，还会被照顾的很好。”
所有人此刻都震惊看向林瑾知，在他们的观念里，妖多数都是凶狠残忍的，哪怕有些妖拥有感情也终究还是和人有区别。
一只妖，怎么可能将人养大呢？
沈怀卿却相信林瑾知的话，因为他方才看见林瑾知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份卷宗：“丰邑坊林氏女，十一岁时丢失爹娘遍寻无果后报官，官府至今未寻到，这人是你？”
林瑾知重重点头，随即诉说起当年的遭遇：“那年我跟着爹娘到京都，却不慎就被人绑走，是隐娘救了我。”
“她送我回到京都帮我找到爹娘，我却听见爹娘在说，早知道当初就不去扶桑县将我接回来。”
“原来，我第一次走丢根本就不是意外，是他们故意丢下的我！”
“可丢下我后，他们几年都没有孩子，所以才又将我给找了回去。”
“当时他们又有了孩子就不想再带着我，说如今我被绑走也好，最好我一辈子都再也找不回来。”
那一刻，林瑾知彻底死心了。
原来，那时断了联系是因为此事，晏昭原本心中的低沉情绪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心疼。
林瑾知当初，可是满心欢喜同她爹娘走的，走时还憧憬着她爹娘以后一定会对她很好，晏昭也以为这些年她过得很好，却没想到原本经历过一次的痛苦，林瑾知竟又生生经历了一次。
此刻，心中哪里还有什么隔阂，晏昭放软了声音：“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让你走，你当时怎么熬过来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林瑾知噗嗤笑着：“阿昭你哪会这个，何况这是我当时自己的选择，结果也该我自己承受。”
“我想过，回去找你和师父，可我哪儿好意思。”
“而且当时，我也没有钱，我甚至连扶桑县在京都哪个方向我都找不到。”
“隐娘从前不喜欢孩子的，她喜欢漂亮的东西，金银珠宝美丽衣衫，可她当时却问我要不要跟她走。”
“我跟她走了，是她将我养大，教我读书识字给我穿漂亮衣裳。”
“阿昭，她真是个好人，别伤害她好吗？”
晏昭竟不知，在林瑾知心中自己是这么个形象：“我在你心中，就是个铁石心肠是非不分的人？”
也罢，晏昭长叹一声：“我也骗了你，隐娘伤得其实不重，她逃到了萧府是你将她藏起来了？”
“是。”
林瑾知见到受伤的隐娘，什么也没问，听见晏昭的声音将她赶紧藏了起来。
“不过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她就走了……所以我是真不知道她的下落，这里从前是她的地方，我以为她会回来这里。”
结果林瑾知前脚刚到，后脚晏昭就跟了上来，林瑾知不解：“阿昭，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晏昭眼神飘忽不定：“其实我给你的不是安神符，是追踪符，你去哪儿我都能感知到！”
沈怀卿看着这两个人，她们明明彼此信任，却又彼此算计，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接收到林瑾知哀怨的视线，晏昭伸手摸了摸耳垂：“你一早同我坦白多好，为什么要瞒我呢？”
白瞎她浪费这么多精力。
“我是个修行之人，我难道还会滥杀无辜，我知道这世间人分善恶妖有好坏，你若早告诉我，隐娘还不用受这伤。”
面对晏昭，林瑾知羞愧低下头：“隐娘的身份毕竟不同，我也是担心她。”
所以，林瑾知其实并不完全信任自己，晏昭敏锐察觉到，她与林瑾知之间的隔阂。
这种隔阂并不怪林瑾知，也不怪她，只能怪这快将近十年的时间改变了她们。
见晏昭神情不对，沈怀卿出声岔开话题：“那隐娘自己的孩子呢？”
林瑾知闻言茫然抬起头：“隐娘没有孩子，她从未有过孩子，我就是她唯一的孩子！”
“阿昭，帮我找到隐娘，我能劝她把那些孩子都放了。”
“除了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地方是对隐娘来说意义特殊的？最好是对你们两人都很有意义的地方。”晏昭和隐娘搭过话，隐娘的妖脑子好像出了问题，很多事情记不清很多逻辑也理不顺。
但她既然还记得林瑾知。
那肯定就还记得和林瑾知有关地方。
“我能找的都找过了。”
林瑾知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也或许隐娘如今连她的事情都记不太清了。
后知后觉的，林瑾知忽然想起一个地方：“是那里，她就是在那儿救的我！”
林瑾知不管不顾起来，倒和晏昭有得一拼，她拔腿就往外面跑去，晏昭和沈怀卿紧跟着她。
昏暗的洞内。
女人正温柔哄着几个孩子入睡。
周萤蜷缩在小床上瑟瑟发抖，她被抓来已经很久了，眼前这个女人自称是她娘。
将她关在这里不准她离开，每日倒真像她娘般照顾她，可哪怕她对自己再好，周萤也还记得这不是她娘亲，她有娘亲。
她身边还有三个和她年岁相差无几的孩子，其中两个男孩也同她一样害怕，而另外一个非但不害怕，反而还同女人很亲近。
“乖孩子，快些睡。”
“怎么。”女人察觉到周萤打量的视线：“是这被子不舒服吗？娘明日就去置办新的来，快些睡才能长得高。”
“你不是我娘。”周萤小声啜泣着：“你放我走好不好，我要我娘。”
“就是，我有自己的娘！”萧誉也附和着：“我娘肯定很担心我，她最爱哭了她找不到我肯定会哭的，你个坏人，你放我回去！”
高子喜也紧跟着挣扎反抗起来。
一时间，女人有些气愤：“为什么你还想回去？你爹娘都不要你了，回去他们会待你不好的，跟着娘不好吗？娘对你很好很好，会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你胡说。”萧誉推了女人一把：“我娘才不会不要我！”
“就是，你胡说！”高子喜坚信：“我爹娘说我是他们的命，他们才不会不要我！”
女人脸上露出伤心的神情，她蹲下身子正要同孩子们解释，却忽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一定是那想抢她孩子的人追上来了！
女人匆忙转身离开，在孩子们看不见的地方，原本美丽温柔的模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怖的脸庞。
晏昭刚踏进洞中，甚至都还未来得及告诉林瑾知做好准备，那隐娘就顶着九个头冲了出来，双眼泛着恨意：“你竟还追到这里来了，你想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沈怀卿也撞见了这一幕，果然有人见了妖就害怕，是有原因的。
晏昭本以为，林瑾知在看见隐娘的真面目时会害怕忌惮可林瑾知都没有，她神色如常眼中甚至满含着期待。
她在期待，隐娘认出她来。
隐娘的目光扫到林瑾知身上时，是停留了片刻可也仅仅是片刻：“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我还以为你救了我是个好人，原来你也想抢走我的孩子！”
“没人想抢走你的孩子！”林瑾知略微失望，眼中渐渐含着眼泪：“那些都是别人的孩子，是你从别人爹娘身边抢走的孩子，还给他们吧！”
“胡说，那就是我的孩子！”隐娘自认记得很清楚：“我的孩子她就长这样，我遇到她的时候她脏兮兮一个，可没关系，姑娘嘛养养就漂亮了。”
林瑾知就知道她还记得：“那你仔细看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