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仪神情瞬间有些怔愣，却似乎对此结果并未感到太意外：“看来，镜中老者终究还是没放过她……她最后可有留下什么话？”
晏昭如实告知：“她说她没错，可最后又说原来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最后时刻楚烟究竟在想什么，晏昭想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镜花水月。”晏仪却像是读懂楚烟的话垂下眸子，满是惋惜：“终究我还是没能将她救回来，那镜中老者呢？”
“死了。”晏昭思虑后又道：“你当初之所以会看见镜中老者，其实是因为楚烟向镜中老者做了交易。”
晏昭觉得，晏仪有权利知道真相。
可晏仪闻言却没有震惊也没有气恼，情绪依旧平静：“我当初若是答应镜中老者，会如何？”
晏昭回答：“会被抓入镜中，在镜中做场能实现心愿的美梦，随后死去！”
晏仪淡定嗯了一声，玩笑似的语气道：“所以我没答应他，我足够明智吧？与其做场美梦在梦里自欺欺人，还不如留在现实努力实现心中所求。”
不过，晏仪还是很好奇：“将我卖给镜中老者，楚烟她能得到什么好处？更出众绝美的容貌？”
见晏昭没出声反驳，晏仪就知道她猜对了，她轻声笑着：“原来我们的情谊还抵不过绝美的容貌，可笑，她消失不过半日京都城就已经开始吹捧另外的姑娘为京都第一美人，也许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忘记曾经有楚烟这个人存在。”
晏仪叹息一声朝院墙外望去：“毕竟，京都城的新鲜事物每天都在变化。”
楚烟将她的秘密出卖给镜中老者，晏仪难道会猜不到？
“曾经的楚烟与现在的楚烟截然不同，那时的她对名声容貌并未有任何执念。”
“变故是自从她阿姐凭借姣好容颜高嫁开始，那场婚事给她爹娘带来了极大利益，她爹娘就开始希望楚烟能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
“我劝过她，可惜她已经听不进去。”
“你觉得为何我与她后来会渐行渐远，甚至再无来往？”晏仪提醒晏昭：“晏家可没有蠢货，我的心中秘密只有楚烟知晓，我难道会猜不到她做过什么？”
晏昭感到有些疑惑：“你早就猜到她出卖了你，你还要帮她？”
晏仪拨弄着腰间的玉佩：“自古与妖邪做交易的，有几个落得好下场？我从不信天上会无故掉馅饼，不过是念着曾经的情谊，不想看见她死想拉她一把而已。”
打从晏仪猜到真相后，就开始逐渐远离楚烟，可惜少时的楚烟终究是回不来了。
晏仪也未同晏昭打听那镜中老者究竟是什么，晏昭又究竟是怎么解决此事，是人总有秘密，晏仪并不想去打听别人的秘密。
“此事算是我利用你，我欠你个人情作为补偿，我会帮你把门口烦人的家伙带走！”
“烦人的家伙？”
晏昭看着晏仪打开大门，门口站着的人满脸阴沉本欲张口理论，但看清楚出来的人是晏仪后，他瞬间如鲠在喉动弹不得。
晏清明见到晏仪的瞬间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待看见晏仪手中什么东西都没有后，才敢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晏仪拧了拧拳头：“我找晏昭有事，倒是晏大人来此做什么？”
晏清明伸长脖子：“什么晏大人，我是你爹！”
见动不了晏仪，晏清明将怒气撒到旁边晏昭身上：“到了京都就该回家去住，住在外面算怎么回事？还是跟个男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了？”
说着晏清明满脸嫌弃：“我都替你害臊，姑娘家还敢跟着刑部去查案……”
话还未说完，晏清明就收到两道想刀他的目光。
晏仪晏清明是惹不起，但晏昭晏清明还未摸清楚她的脾气性子，只当晏昭是个软柿子好拿捏些。
“干什么，我是你爹！”
“晏大人想做人爹，自己回晏家做去，我自幼是师父养大没有什么爹，至于丢人现眼我幼时在街上乞讨为生时，就已经练出了没脸没皮的本事，我不怕丢脸。”
晏昭说着就将大门毫不留情关上，不忘眼神示意晏仪将这人带走，免得扰了她瞌睡。
“逆女！我可是你爹，你竟这样对我！”晏清明在门口叉着腰骂，成功获得晏仪几个白眼：“你这样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要是你，我就该羞愧得躲起来自觉没脸见晏昭，你还真是人不脸树不要皮，竟还有脸来找晏昭！”晏仪有时候都纳闷，她娘当初究竟看中晏清明什么，难道就是看上他臭不要脸？
“你！”晏清明憋得满脸通红：“我可是你爹！”
“我知道。”晏仪理了理耳朵，语气有些遗憾：“但说实话，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不是，我娘当初怎么就那么死心眼，没给你头上添点绿呢？”
趁着晏清明气急败坏时，晏仪上前拽着晏清明就走，横竖晏清明一个言官敌不过晏仪一个整天练齐眉棍的，只能边走边骂。
“晏仪，我是你爹，你把我当狗拽呢！”
“天天就这句话，能不能换一句，都听烦了！”晏仪边拽晏清明往家走，边给晏清明讲道理：“你在我面前充长辈也就算了，人晏昭你养过她吗？你还有脸说是人家爹？”
“我怎么没养过她，我每年都按时给郭府送钱！”
“你还好意思说，你送去的钱有几文花在晏昭身上过？全进了郭鹏那混蛋的口袋里，这些年你倒是把郭鹏养挺好，论起来郭鹏才该叫你声爹。”
“那她还是我生的呢！”
“那是你怀胎十月生的吗？那是人晏夫人生的！”晏仪知道这样劝没用，索性她清楚晏清明怕什么：“别怪我没提醒你，晏昭她可不好惹，她能徒手折断我的齐眉棍，你若是把她惹急了，她会对你做什么可就说不定了！”
“我是她爹，她还能折了我的腿不成啊？”
“就你对她做的那些事，她就算折了你的腿也合理！”
晏清明终于不再说话，老实巴交同晏仪回了晏家，只是当郭阑秋听闻晏清明去找晏昭，还言语羞辱晏昭后，又将晏清明给赶了出去。
不得已晏清明只得再次投宿客栈，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本想再去找晏昭撒气。
却见到沈府隔壁门前，堆放着几根巨大木头柱子，一老妇正在同货行的人理论。
“我这把年纪如何能扛得动？你们就不能给我送进去吗？”
“老夫人，实在是今日繁忙抽不开身，你自己去寻人来搬进府去，我们就先走了。”
待货行的人路过时，晏清明还听见他们在小声议论。
“我们收了钱又不帮忙搬进去，她不会来闹吧？”
“放心吧，那老妇家中只有她一人，她才不敢来闹，就算她来闹也不怕，何况那梁是她买来修屋顶的，难道我们不给她搬进去，她那屋顶就不修了？”
“可是那梁放在屋外，若是别人偷走了怎么办？”
“那就只能怪她自己倒霉……”
晏清明在心中默默记下货行名字，并下定决心以后再不用这家货行的东西。
那老夫人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只得朝周围邻居求助，可这个时辰年轻人多出门做活计去了，无人能帮她。
趁着周围人少，晏昭快步出门，徒手不费吹灰之力将巨大的木头柱子提起，送进了老妇府中。
随后不待老妇感激，又快步回了自己院子。
晏清明想起晏仪说过，晏昭能徒手将齐眉棍折断，不由紧张咽了咽口水心道：“今日似乎不是很适合与人多费口舌，还是改日再来吧！”
走到街角，回头看见老妇欢喜的模样，心中还是有些得意，不得不承认晏昭还是有些长处！
晏昭哪里知道，她方才直接吓走了晏清明，待她睡够了才出门。
今日有些不同寻常，街上不少人见到她，都在同她打着招呼。
“晏姑娘出门啊？”
“晏姑娘家中可有做饭，不如上我家去吃？”
“晏姑娘……”
热情得叫晏昭有些不适应。
直到晏昭看见街上贴着的东西，才明白他们究竟为何如此。
刑部就镜妖案写了张告示。
告知百姓近年来流窜在京都，以镜子为工具犯案的真凶，在刑部和晏昭共同努力下查到关键线索，目前真凶供认不讳已经伏法，与制镜世家高家无关！
“多谢晏姑娘，听说真凶还曾将庄家姑娘钱家姑娘和杨家公子抓走，还是晏姑娘将他们从真凶手里给救回来的。”
“晏姑娘真是好人。”
“谁说女子不如男，晏姑娘就是好样的。”
“晏姑娘以后查案要注意安全……”
晏昭在百姓热情簇拥中仓皇逃离，她躲进了间雅阁，却又听到不少人正在吹捧着。
“我昨日见到京都第一美人，何家姑娘何景初！那当真是英姿飒爽，可惜她压根就没搭理我！”
“我给何姑娘下帖子邀她共赴诗会，何姑娘也没回帖，当真是朵高岭之花……”
晏昭记得，这些人都是曾经簇拥在楚烟身边的人。
果真如晏仪所说，他们已经全然不记得楚烟这个人。
也终究对应了楚烟最后那句话，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